“師弟住手！此舉過于冒進！殊為不妥！”

劉乘風的殘魂在識海中爆發出遠超殘魂強度的尖叫，其音量甚至讓顧銘的神識都為之一震，足可見焦急頗甚。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這是三階靈田‘赤陽圃’！它的根基是地底的一條微型地火靈脈！”

“你用寂滅之氣灌進去，不是在降溫，是在投毒！是在徹底摧毀這條靈脈的根基！這塊田會徹底廢掉，寸草不生，變成一塊死地！這是滅門之罪！”

顧銘沒有停下，只是控制著那縷灰色能量，沒有讓它繼續擴散。

他在識海中回應：“劉師兄，我若將一整桶水潑進丹爐，自然會炸爐。但我若只滴一滴水在特定的位置呢？”

“什么狗屁比喻！靈田是活的！地脈是流動的！你這一點，會像瘟疫一樣擴散開！”劉乘風的聲音里滿是絕望。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需要你教我，這塊靈田的地脈節點在哪里。它一共有多少個‘火眼’，也就是陽氣最燥烈、最不受控制的點。我要用死氣，去給這些點‘降溫’，而不是給整塊田‘降溫’。”

劉乘風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被顧銘這個瘋狂的想法給震住了。

“你的意思是想用寂滅之氣，去點地脈的穴？”

“對。”

劉乘風沉默了。

他腦中飛速閃過自己畢生所學的《地脈梳理總綱》、《靈田布局要術》……那些都是最正統、最求“生生不息”的理論。

而顧銘，卻要用最霸道、最“死氣沉沉”的能量，去實踐這些理論。

這簡直是讓和尚去教屠夫如何用佛法更高效地殺生。

“你可知，一旦失手，哪怕只偏離一寸，寂滅之氣就會侵入主脈，后果不堪設想？”劉乘風的聲音干澀。

“知道。所以我需要一個懂行的老師。”顧銘直接順著梯子就上了。

一陣劇烈的神魂波動后，劉乘風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變得嚴肅而急促。

“好！我教你！你聽著，赤陽圃屬‘離火’之局，內地火脈共有七十二處分支，但最暴烈的陽煞節點，也就是你說的‘火眼’，共有三十六個，對應天罡之數！”

“現在，以你左腳為基點，向前方行走三步，再左轉一步，停下！”

顧銘依言照做，站定在一塊顏色尤其深紅的土壤上。

“就是這里！這是第一個節點，‘天魁’位！此地陽煞最為剛猛，若以你剛才的舉動為錨，你需引動發絲三倍粗細的寂滅之氣，刺入地表下三寸，不可多，不可少！”

顧銘立刻照辦，神識高度集中，精準地將一縷灰色能量打了下去。

“滋——”

這一次，聲音稍大，一小片區域的土壤迅速化為暗灰色，一股灼熱的白氣冒出，旋即被周圍的寒氣中和。

整個空間的暴虐氣息，竟真的緩和了一絲。

劉乘風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

“下一個！‘天罡’位！右后方七步！此地陽煞較為隱蔽，需五倍氣量，刺入五寸！”

“‘天機’位，前方兩步……”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赤陽圃內上演了詭異的一幕。

顧銘如同一個被操控的木偶，在劉乘風一聲聲急促的指令下，不斷變換位置，將一縷縷致命的灰色能量，精準地打入一個個肉眼看不見的節點。

這不再是單純的靈植培育，而是一場在毀滅邊緣進行的“地脈手術”。

當第三十六縷寂滅之氣打入最后一個節點“天牢”位時，整個熔巖凹地突然安靜了下來。

狂暴蒸騰的火靈氣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按住，雖然依舊熾熱，卻不再那么燥烈刺人。

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味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既熾熱又死寂的平衡感。

放眼望去，暗紅色的土地上，多了三十六個暗灰色的圓點，如同棋盤上的棋子。

每一個圓點，都在極小范圍內散發著微弱的寒意，像一個個“微型寒眼”，精準地中和著周圍的陽煞。

“……成了。”

劉乘風的殘魂發出虛弱又難以置信的呻吟，“我們……真的用死氣，給一座火山降了溫……”

他看著這片被改造過的土地，看著那株“冰火同心草”在新的環境中舒展葉片，一種顛覆性的世界觀正在他腦中形成。

正當此時，子時已到。

顧銘眼前，情報準時刷新。

【今日情報一：平。赤陽圃地火靈力過于精純，尋常種子無法存活。需以“陰性”材料中和，方可播種。天工城器符堂廢料場的‘百煉爐渣’中，含有微量‘玄陰鐵粉’，可有效中和陽煞，穩固土靈。】

【今日情報二：兇。丹辰子已命弟子趙康，三日后來赤陽圃查探進度，意圖尋你失敗之錯處，將你貶為藥奴。趙康此人心胸狹隘，定會百般刁難。】

【今日情報三：吉。丹草堂的種子庫管事吳老頭，嗜好一種名為‘醉仙釀’的凡間酒水，但因宗門禁令私下難尋。天工城外圍凡人集市‘雜貨李’處，恰好有一壇陳年‘醉仙釀’待售。】

顧銘看完情報，剛剛平復的心情又沉了下去，眉頭緊皺。

土地的問題解決了，但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沒有種子，一切都是空談。

而丹辰子顯然不會輕易把能用的種子給他。

更麻煩的是，只有三天時間。三天后，那個叫趙康的“攔路虎”就會上門。

不等顧銘說話，劉乘風的聲音反倒在識海中先響起了。

“師弟，眼下地是平整好了，但我們沒有種子。丹辰子絕不會輕易把健康的種子給我們”

“此人惦記我等編造的《寂滅催生法》，定然會想法子來打聽，讓人為難我等，也好一個月后讓我等拿不出那要求的靈植。”

“師兄所言不錯，丹辰子想來也非如此易于之輩。不過事在人為，這是我獨自活過大寒潮十年最大的依仗。”

顧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神色卻是如常。

“師兄，適才我等雖然以那未知的灰色能量鎮住了赤陽圃，但這灰色能量不過存儲于數枚生息珠，且產生極慢，難以持續。還是得趁著這個時候陽煞暫時被壓制，尋來穩固土靈之法為宜。”

“師弟此言在理。我曾在古籍中看過，陰性材料對于中和此種靈田最為合適。”

顧銘明知劉乘風所言之物，就在器符堂的廢料場，卻還得佯裝不知。

“那我等只能跑一趟器符堂，挨個探尋，就當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那便有勞師弟了，師兄適才辨別火眼，魂力耗費頗多，得沉睡一二日了。”

言罷，劉乘風又回到陽元草母株上陷入沉睡，溫養魂力。

在確信劉乘風沉睡后，顧銘長嘆一聲，暗自捏起神行符以備不測，道了句，“沉睡了也好，還省得我一番功夫。”

“先去解決材料和種子的問題。”

他看了一眼器符堂的方向，沒有片刻停留，朝著天工城的器符堂廢料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