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三丈！

沒有絲毫猶豫，顧銘在巖層中強行調轉方向。

土靈力消耗劇增，但他顧不上了。

果然，在他遁術的盡頭，是一面看起來與其他巖壁毫無區別的石壁。

但神識探入，卻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陣法波動。

他從中穿過，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小洞口，出現在他面前。

他一步跨入，身后傳來輕微的“嗡”的一聲，入口的陣法波動徹底消失，將外界的一切混亂與其他冰魔教教徒的神識給盡數隔絕。

暗道里，伸手不見五指。

“這是我……早年為自己準備的退路，以防不測。”劉乘風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虛弱，仿佛風中殘燭。

“你為何要幫我？”顧銘沒有放松警惕，他一邊戒備著四周，一邊在識海中發問。

“幫你……也是幫我自己。”劉乘風的聲音斷斷續續。

“大概是我太執著于靈植一道吧。那萬木回春的禁法竟然沒讓我的魂魄完全魂飛魄散。”

“我剩了一點殘魂，附于你身上的陽元草母株之上。若無外力，三日內必將消散。你的那股……那股灰色的能量，很特別，它能夠滋養我，延續我的魂力。”

“能夠滋養你，我就得提供嗎？”

“師弟，你莫忘了我是為了你才動用禁術的！”

“你這倒是提醒我了。若非你之前強行擄我來到這荊棘冰窟，我豈會接連遇到這生死危機？你莫不是以為我會似那荒唐的坊間戲本，此時想著給劉長老您報恩吧？”

一句“劉長老”，立刻讓劉乘風意識到了顧銘的疏遠。

“可是你對靈植有獨到見解，我們是同一類人，是道友！”

“一碼事歸一碼事。要想我體內那股灰色靈氣滋養你，可以，得加錢！用咱們修行者的話說，總得加點什么修行資源。與其在這徒費口舌，不如說說你還有什么價值吧！”

“我用我知道的一切，換取一個你我‘活’下去的生路。”，劉乘風的聲音里透著一絲苦澀。

顧銘沉默片刻，“先說說你的價值。一條生路，不夠。”

黑暗中，劉乘風的殘魂也沉默了。

他沒想到，在上面還有冰魔教徒搜尋的生死關頭，這個不過練氣中期的小子，還能如此冷靜地討價還價。

“《凜冬草木異化雜談》，我畢生心血，都在里面。段無爭只知道我能催生變異靈植，卻不知其真正的原理。”

“整個云海州我不敢說，但整個閭山，只有我知道如何在這大寒潮中，讓靈植更好而真正地活下去！”

劉乘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還有，我知道冰魔教的一些秘密，分壇的布置，段無爭的弱點，我全都知道！”

“夠不夠？”他反問。

顧銘依舊沒有立刻答應。

他從儲物袋中拿出那株陽元草母株，只見上面原本微弱的綠光，此刻已黯淡到幾乎看不見。

他伸出手指，一縷比發絲還細的灰色能量，緩緩渡入母株之中。

“嗡……”

陽元草母株上的綠光陡然明亮了一分，劉乘風那即將消散的殘魂也瞬間穩定下來。

“你……”劉乘風的聲音里充滿了震驚，他能感覺到，這股能量不僅穩住了他，甚至還在修復他殘魂的本源！

“這是定金。”

顧銘在識海中平靜地回應，“現在，帶路。你的價值，需要你活著來證明。”

“好……好！”劉乘風不再多言。

他明白，自己遇上了一個比段無爭更難纏，卻也更像一個“人”的家伙。

一種全新的，脆弱的共生關系，在這漆黑的暗道中就此形成。

“前方十丈，左轉。那里有一具百年前留下的傀儡，是某個未知的傀儡師留下的，不要驚動它。”

“右側石壁有松動，是冰魔巡邏的暗哨，貼著左邊走。”

在劉乘風的指引下，顧銘在如同迷宮般的暗道中快速穿行，數次避開了致命的陷阱和神出鬼沒的冰魔教徒。

行至中途，他們路過一扇厚重的石門。

“停下。”劉乘風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

“這里……這里面，是我以前的培育室。”

顧銘停下腳步。

“這個培育室的陣法是我偷偷用了七年時間在云城坊市的黑市里換來的，可惜帶不走了。”

“后來段無爭發現這個培育室能穩固被大寒潮侵蝕的靈氣，竟然強行給我奪走了。”

劉乘風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但在第三排架子的石磚下面，有一個暗格。那里面有我當靈植師百年來的心血體會。”

顧銘看似沒有猶豫，實則捏起一道聚陽符，蓄勢待發，隨后才按照指示推開石門。

一股混雜著腐朽與藥草的氣息撲面而來。

培育室里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枯死的植物和破碎的玉瓶。

幸好，并無自己預料的埋伏。

顧銘徑直走到第三排架子前，找到了那塊松動的石磚，將其掀開。

暗格里，靜靜地躺著一本用特殊獸皮包裹的手稿。

封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七個大字：《凜冬草木異化雜談》。

顧銘將其收入儲物袋。

“走吧。”劉乘風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多了一絲如釋重負的解脫。

有了這份手稿，即便他真的魂飛魄散，他的“道”，也終究是傳承下去了。

暗道的旅程終于接近尾聲。

“前面就是出口了。”

劉乘風提醒道，“那是一塊偽裝成山石的暗門，推開就能出去。小心，外面就是荊棘冰窟的巡邏范圍邊緣。”

顧銘放慢了腳步，將全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他緩緩推開那塊沉重的“山石”。

一道刺眼的雪光，猛地照了進來。

冰天雪地的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自由的味道。他成功逃出來了。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

數道凌厲的劍光，便已從天而降，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一道清冷的呵斥聲，伴隨著劍光同時落下。

“冰魔教妖人，哪里逃！”

顧銘猛地抬頭。

只見數名身穿統一制式白袍的修士，正懸浮于半空，冷冷地看著他。

為首的是一名年輕女修，面容冷若冰霜，身段綽約。

顧銘的視線，落在了她腰間懸掛的一枚宗門令牌上。

那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個宗門標識，只見令牌上以古樸的字體，赫然刻著兩個大字。

浩氣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