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相(叁)
- 破相
- 斐爾
- 1746字
- 2025-06-12 14:31:38
明香宜進審訊室坐下后,協助用干凈杯子給她倒了杯熱水。她接過水向警官道謝,輕聲細語非常溫和。
她很漂亮,臉小小的。她的眼睛也不大,眼神卻很清透,明亮地像能把人看穿。
審訊官在車上并沒注意她,再見還意外了下,因為這樣子和他以為的華悟春的酒肉朋友有些出入。
他理了理思緒,開口:“明香宜?”
“是,警察先生。”明香宜應,語速不急不緩。
“你和華悟春張見山以前認識?”
“是,在他們高中的時候。”
審訊官看她:“他們?”
“我沒讀過高中。”明香宜笑了下,“我家條件不好,那時候經常在他們班外蹭課,然后就認識了。”
審訊官一時啞然,下意識沒邊界地問:“所以你進華氏……”
“我后來自己考了大學。”
“……這樣啊。”審訊官點點頭,有些汗顏。
他對明香宜的印象總被張見山的酒肉朋友帶著走,于是先入為主覺得她進華氏是用了某些手段,現在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偏,反倒松了口氣。
這姑娘給人的感覺太純凈了。
審訊官沒忍住多問一句:“你和他們關系怎么樣?”
“嗯……不是很好,畢竟不是同階層,相處時會比較遷就。”明香宜說,她講話的速度和音量讓人很舒服,像在說故事,“前段時間還請他們吃了飯,和我男朋友一起。”
審訊官頓了下,這和張見山說的并不一樣。
他于是步入正題:“水果刀不夠用是你最先接到通知,然后告訴華悟春和張見山的?”
“嗯……”明香宜漏出猶豫的表情。
“怎么了?”審訊官問。
“就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有什么不好回答?”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最先接到通知,因為我進華總辦公室時他在打電話,說的就是水果刀的事。”
審訊官皺眉,和張見山說的又不一樣。
“在靠近活動地點時你主動要求先去幫忙,所以華悟春掏出了刀?”審訊官問。
“是的。”明香宜說,“但在來的路上華總就安排我先去幫忙。”
審訊官不知不覺坐直了,原本倒向華悟春正當防衛的那桿秤緩慢回到了水平線。
“華悟春掏出刀后,死者沖向了你們?”
“是。”
“他死時,刀在華悟春手上。”
“是。”
“死者與華悟春有沒有產生激烈沖突?”
“沒有。”
“沒有?”審訊官疑惑。
他反問完,明香宜還沒開口對他確認,聽到背后有人敲門。
“進來。”審訊官說。
進來的是協助,他走到審訊官旁邊放低聲音:“現場沒發現紐扣,死者身上也沒有。”
審訊官的眉皺得更深,好一會兒才道:“知道了。”
助警走后他愣了些時間,他有些弄不清了,因為按張見山的說法,死者扯了華悟春西裝,那華悟春丟失的紐扣就可能掉在現場或是在死者身上。
可紐扣并不在這兩個地方,明香宜的口供又與華悟春相同,說明華悟春沒有說謊。
但張見山口供的意圖很明顯是想幫華悟春洗脫嫌疑,所以他也沒必要說謊,只是為什么會與明香宜的口供有這么多出入?
說實話,在結束對張見山的審訊后,審訊官對明香宜提醒備刀和促使華悟春在廣場拿出刀的舉動有很多猜想,要知道世界上善用借刀殺人的犯罪者并不少見,他們是躲在暗處的命案設計者。
然而,原本就不可解釋的直覺,在這半小時里被明香宜推翻了。
審訊官需要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華悟春身上。
“你覺得華悟春存在故意傷人的成分嗎?”
“存在。”
審訊官正色道:“理由。”
“警察先生不知道華總的兒子前段時間受到了陌生流浪漢的威脅嗎?”
審訊官的表情微變,問:“你認識的華悟春是個怎樣的人?”
“是個人渣。”
審訊官沒想到她會這么直白,詫異后問:“怎么說?”
“和殺人同樣恐怖的事發生在我……不,是他們高中畢業的暑假。”
審訊官沒說話,示意她繼續。
“警察先生,我要說的經歷在我過去的生命里異常血腥暴力,可怕的場景不受控制地侵占我的大腦,我的身體會因此僵硬仿佛不在活著。”明香宜說,語氣很平靜,“我曾這樣煎熬地度過許多年,那些突兀的記憶隨意出現在我平凡過去的外面,到現在無論我怎樣努力將它塞回去都不能成功。它們變成一段有首有尾的故事,或是一段無法鑲進我的線性時間的幻覺。如果要講述慘烈的結尾,也請允許我從故事的開始說起,因為截取的沒有脈絡、因果的回憶會讓我掉入自責的深淵,再次被無盡的痛苦包圍。警察先生,我現在之所以能以正常的情緒和表情坐在這里為這段故事口述楔子,是因為我斷斷續續腹稿了很多年。這段故事并不短,你是否有耐心,聽下去?”
室內的光似乎暗了些,也可能是審訊官的錯覺。
他安靜地等待明香宜說下去。
“2016年春天,我因想以江樹市一高學生的身份參加東蘭大學少年班的招生考試,主動認識了華悟春張見山,和沉默寡言的梁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