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少女語氣，顧北心下就有幾分訝然，她這習武的態度竟是認真的？

察覺到這兒，顧北再看向沈墨殊眉眼便溫柔了許多，許是因為同樣對于習武有著執念，有幾分共情，少年收了裝逼的念頭，至少在這么個認真的少女面前，他做不到違心蒙騙，感慨道：

“我其實不是什么劍仙啊，就是個普通人，沈女俠還是找別人吧......”

與其在自己這兒耽擱，不如早些尋到江湖高人才是上上之選。

聞言，沈墨殊愣了愣神，心中咯噔一跳，隨即攥著小拳頭，揚起腦袋輕聲道：

“劍仙哥哥是覺得我做不到嗎？”

若是昨晚沒有見得少年月下舞劍的仙跡，沈墨殊或許心中會懷疑一二，可如今劍仙哥哥卻明顯是搪塞自己，或許也覺得自己沒辦法堅持習武，少了些常性？

“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也罷。

顧北無奈的嘆了口氣，那天盧蕭笙的劍估計將這少女震撼的不輕，想解釋清楚太麻煩了，不過她跟著自己呆一段時間，應該就清楚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了：

“進來吧，我去倒茶。”

沈墨殊的眸子登時閃亮了起來，隨即壓下心頭雀躍，跟著少年步入院內。

青瓦房前的院中植著三兩竹柳，枝桿蒼勁若古，未曾修剪俱作原態，石磨的邊角猶在滴水，雨燕往返枝頭，啼聲脆嫩。

沈墨殊目遂燕子穿過柳葉抖落兩翼水珠，心中暗贊：

‘不愧是劍仙哥哥的住處，當真好雅致！’

昨兒半夜來的倉促未曾好好觀察，如今眼目盡開時，清心洗眼：

“劍仙哥哥，此番貿然來訪，墨殊帶了幾分薄禮......”

沈墨殊環顧了一圈小院后，隨即便是從懷中摸出了一張古圖。

便在這時，墻角處擺放著的幾個竹頭人吸引了少女的注意，沈墨殊將古圖匆匆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咦？這兒怎么有幾個竹頭人？”

正想要問一嘴，卻是瞧見少年已經走入房間準備著茶水，少女猶豫了一下，便小心翼翼的朝著那竹頭人的方向走去。

竹人的姿勢沈墨殊認得，是那基礎劍譜上所畫的圖案，倒是編織的格外細致，僅僅只是瞥上一眼，竟然給沈墨殊一種迷幻的感覺，整個心神在一剎那間被竹頭人卷了進去......

“嘶！不對勁兒！”

少女猛地后退了一步，額間已是香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沈墨殊小臉漲的通紅，心中震撼之意無以復加，便是她沒得多少閱歷，可也能感受到這竹頭人的不凡之處，腦海中念頭不斷浮現，猛地想到了什么！

莫非，這是悟道竹童？

江湖中傳聞，有道門高人取用竹中珍品悟道竹，將自身感悟以大神通囊括其中，刻下自身對武道一途的領悟，用以供給門下弟子開悟，淬武！

胸中藏竹是為萃練不驕不燥，隱寓言教。

‘保不準，這就是劍仙哥哥對我的考驗！想看看我究竟有沒有習劍的資質！’

念頭剛起，少女已是顧不上心驚，心中暗嘆差一點就錯失了仙緣，趕忙對著竹頭人盤膝而坐，沉心靜氣，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沈墨殊對著竹人緩緩闔眼，拂心醇神，待忘覺于外時，徐徐展眼。

┗|｀O′|┛嗷——

一道龍吟頓時在少女腦海中響徹，片片玄金賦于龍身之上，碩大金色龍瞳孔直勾勾的注視著少女！

“這是......龍氣？！”

只是一眼，便叫得少女恍覺星投龍海。

沈墨殊強自壓下心頭恐懼，同那龍瞳對視了許久，那一縷龍氣逐漸地消散，接著竟是見得一道道如蛟龍攬月一般的劍招，并非華麗，可一招一式卻詮釋了何為大道至簡，任你華麗無窮，我自一劍如龍，一點破之！

靜！

絲絲靜意，沉人心神。

沈墨殊徹底沉醉在了這竹龍頭人的感悟當中，醇醇醉覺，教人忘返，神思俱在其中。

......

顧北從屋中走出，手中還端著茶壺，卻是瞧見那少女對著竹頭人趺坐，腦袋一晃一晃的，好似沉醉其中一般，不由得疑惑出口道：

“咦？沈女俠你干嘛呢？”

一聲將心神沉醉其中的沈墨殊驚醒，瞧見少年朝著自己走來，少女連忙是爬起身來，再看向少年時，緊緊抿著唇瓣，眸子中滿含激動，臉頰漲得通紅：

“劍仙哥哥，我做到了！”

“我通過考驗了！”

顧北：“？”

少年一臉狐疑的瞥了一眼竹頭人，又是看了看激動的忘乎所以的少女，猶豫了一會兒，試探性道：

“你......做到什么了？”

沈墨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雀躍，聽見少年問話更是急于在劍仙面前證明自己，左右環顧了一圈，當即撿起了地上的一根竹枝。

沈墨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而后回憶著腦海中的一切細節，手中竹枝這一刻竟是不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呵——”

少女猛地向前刺出了竹枝！

竹枝刺到柳樹之上，寸寸碎裂，然而少女緊握著竹枝的小手，卻是生出了一股淡淡玄金色，只聽得‘砰’的一聲！

柳樹猛地顫動了幾分，接著便有大片大片的枝條柳葉傾瀉而下，嘩啦啦落在了院子當中，揚起一陣塵土彌漫。

倘若沈老在此，定是會震撼的瞪大雙眸，少女不覺間竟然已是初入習武之人的第一境，銅皮！

見得少女所造成的這般動靜，顧北的眉頭猛地抖了兩下，臉色一臉疑惑：

‘那壯漢不是說，沈墨殊沒怎么習過武嗎？’

一拳頭把大柳樹打成這樣？

關鍵是這種東西不至于隱瞞吧？還是這少女真感悟到了什么？

沈墨殊平息靜氣，瞧見自己所造成的變化，更是眉飛色舞，隨即一臉恭敬的走到顧北面前，長身一拜：

“多謝劍仙哥哥以竹頭人指點，此番收獲對于墨殊來說無異于再造之恩，無以回報！”

再次抬起頭來時，瞧著少年，心中就有千言萬語呼之欲出。

顧北：“？”

沈墨殊正想再說些什么，卻是瞧見顧北緊鎖著眉頭，同自己一般來到了那竹頭人的面前。

顧北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編織的竹頭人，又是狐疑的瞄了一眼那棵被沈墨殊擊打的大柳樹，心中喃喃自語道：

‘這少女根骨這么好？瞄了一眼竹頭人的姿勢就學會了？’

‘不至于吧？’

繼而，顧北便是學著沈墨殊的模樣盤膝坐下，欲要探尋個究竟說法！

也就在少年剛剛落座，闔眼之際。

嘩！

整個院落內，滿蕩著清竹香氣，徐懷直浸！

一股股玄妙不可見的微風好似纏龍一般，環繞著少年的周身，著急的好似無頭蒼蠅亂撞，可就是鉆不進去......

日上桿頭。

瞧見顧北正在打坐，沈墨殊砸吧了一下嘴巴，乖乖的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

此番興奮心情著實難以形容，很想這就回到沈老兒那，讓那老頭兒對自己的變化驚掉下巴，趾高氣昂一番......

‘不行！要淡定！要和劍仙哥哥一樣！’

沈墨殊平息了一下澎拜的心潮，等了一會兒，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時間也不算早了，眼瞅著就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終究是耐不住性子，少女喝著石桌上的茶水，嘟囔道：

“都大中午了，我也不能一直賴在劍仙哥哥的家里頭，來日方長嗎，省的讓劍仙哥哥厭煩我......”

卻也不知，究竟是著急想要回去給沈老露兩手，還是肚子真的餓了想吃飯......

也就在這時，顧北猛地睜開眼眸，瞧著眼前的竹頭人發呆。

方才他如少女一般靜坐在竹頭人面前，卻沒有任何奇怪的感覺，可那少女卻偏偏有所收獲，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根骨出彩？

‘奇怪？很奇怪！’

顧北緩緩起身，正欲同那少女問個清楚明白，卻是瞧見少女一臉喜滋滋的朝著自己走了過來，看樣子應該是等了好一會兒了：

“劍仙哥哥，已經快大中午了！”

“此番就先不打擾了！我先回家去吃飯了，嘻嘻！”

話語落下，便是恭敬一拜。

顧北瞧著沈墨殊那著急的模樣，估計就是領悟到了什么，想要去家里長輩面前顯擺一番，到底還是個少女性子。

但看這火急火燎的模樣，想來應該也不是悟出了什么，應該是自己想的太多，反正有的是時間琢磨研究，也不著急這一會兒。

一念至此，顧北將心頭疑惑暫時放下，看著少女無奈道：

“慢些走......”

“知道啦！”

沈墨殊放下話語，便是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大門口，有些眼饞的瞧著院子角落處的那幾個竹頭人，咽了咽口水。

可心中知曉這等神物便是劍仙哥哥應該也沒有多少，不是自己所能覬覦的。

隨即便是朝著顧北使勁地擺了擺手，眨巴著眼眸，扭頭走出了院落。

瞧著少女的背影逐漸消失，顧北自院角落處撿起了一根竹枝，緊鎖著眉頭，對著竹頭人的姿勢，磨練著基礎劍譜。

每一下都盡可能的將自身姿勢矯正，可卻也沒有和那少女這般，念頭通達，好似悟出了什么東西一般。

顧北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竹枝，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隨即坐在了石桌旁，正準備倒一碗茶水時，卻是瞧見了不知何時，桌子上竟是多了一張古圖。

“嗯？莫非是沈墨殊帶過來的？”

顧北心下頓生幾分好奇之意，瞧著材質想來應該是用羊皮做的。

其上頂端寫著‘風水堪輿圖’五個大字，得歲月得侵蝕，瞧上去有些看不清楚，倒是下面細小的文字似乎是繡上去的，反倒真切了些。

“堪輿術？看風水的？”

顧北眨巴著眼睛，瞧著上面的口訣，嘴巴跟著念叨了起來。

“前面有山山拱秀，背后有屏鎮墓基，手把羅經搖一搖，二十四山都來朝......”

念了一會兒，顧北有些頭疼，卻覺得說的稀里糊涂，只是能從這些文字當中了解到一些基本術語。

左右也無事，少年尋思了一會兒，便是踩著梯子爬上了房頂，腦中想著剛剛的口訣，根據口訣中的字眼，好奇的打量著整個杏花巷，以及老龍城的周遭環境......

【堪輿：（0.1/100）】

【+0.1exp】

【......】

顧北眸子一愣，下一瞬——

眼前的一切風云變幻了起來！

少年猛地咽了一口口水，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只見得一股濃重的玄妙氣息，以一種遮天睥睨之勢，近乎包裹了整個老龍城，其中玄妙的色彩有輕有重，而其中顏色最深之處，便是這杏花巷子！！

滿城龍氣盡入少年眼中。

“嘶——”

顧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而后他緩緩地低下頭，這一看，眉頭卻是猛地一震顫！

整個杏花巷，唯有自己所在的豆腐坊，玄妙顏色更是濃重非常！

一股股金黃色的氣息，涌動著，鋪天蓋地一般的席卷而來，包裹著絲瓜藤，包裹著燈籠，包裹著竹籠子，包裹著竹頭人......

少年的瞳孔瞬間一縮，頃刻間好似察覺到了什么一般！

“我嘞個豆......”

繼而顧北的面色瞬間古怪了起來，一切莫名其妙的前因后果不斷地在腦海中浮現，少年的臉色一陣青白，變換不停，猶豫了好一會兒，憋著一股子氣：

“這幫子江湖人，占我便宜！！”

......

城北，仍在裝修的酒樓內。

沈青山正在慢條斯理的飲著茶水。

茶碗閉眼一嗅，只覺清香仿若聚絲成束，滲得人渾身通體舒泰，毛孔盡張。

微作淺抿時，舌尖幾度回味，待得苦意悄然而褪時，甘味層層凝來。

“也不知道小丫頭去那少年的院子里，會不會刁蠻，哎......”

也就在沈青山的話語尚未落下，卻是突聞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繼而大門便是‘叮鐺’一聲被推開！

扎著馬尾的少女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面色上滿是欣喜之意的瞧著沈青山，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沈老！！我悟了！”

“我悟道了！！”

沈青山：“？”

老頭兒一臉狐疑的瞧著少女，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一番，突然瞳孔便是一收縮，口中的茶水猛地吐了出來，一個起身便是跳到了少女的身旁。

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銅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