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女生看向遠方，是她大致以為的山的位置）那……山有多高？

男孩（也看向遠處）那么高。

女孩你去過嗎？

男孩沒有。

女孩（看向男孩的眼睛）你會去嗎？

男孩有機會的話應該吧。

女孩（歪頭笑）要不要我帶你去呀？

男孩（笑，眼睛瞇成一條縫）好呀。

女孩（伸出手）拉勾。

男孩伸出手。

男孩和女孩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男孩（把大拇指印在女孩的鼻子上）誰變誰就變成小狗。

——————————————————————————（醫院診室）

醫生（低著頭，拿筆在病例單上寫著）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況嗎？

女孩（看向窗外）差不多吧。

醫生（停筆，抬頭）那你說說。

女孩（笑）抑郁癥之類的吧。

醫生盯著女孩，摩挲了一下筆，女孩也轉過頭。

女孩外面下雨了，雨水打進來了。

醫生（起身關上窗戶，一片樹葉被刮了進來）是的，看上去你不太開心，愿意聊聊發生了什么嗎？

女孩（翻白眼）難過？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抱起雙臂向后靠進椅背）我就是不喜歡跟你說話。

（女孩別過頭，醫生低頭思考）

醫生（又拿起筆，敲了桌子幾下，在紙上寫了什么）不要老呆在家里，多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很美好。

女孩（哼了一聲）正打算呢。

女孩走了，醫生嘆了口氣搖搖頭。

————————————————————————————（KTV）

外面剛下過雨，濕潤的空氣簡直給人包裹，女孩打開窗戶。

女孩（拿起話筒）今天全場我買單，大家都嗨起來。

同事（舉起拿話筒的另一只手，搖了起來）嗚嗷，老板大氣。

女孩看向窗外，手里拿著從樓下樹上拽下來的葉子，又使勁攥緊，葉子汁液染綠了手指。

女孩（小聲）混蛋。

把捏成一團的樹葉從扔了出去。

女經理（靠了過來）浮萍啊，你在這干的不是挺好的嗎？怎么才干一個月就要辭職了，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

女孩（笑）慧姐，你想哪去了，我一開始撒了慌，本來就沒想長干，我在做個挑戰，每個月換份工作換個城市。

女經理（先是一驚，又笑了起來）好呀，你小子，當時你那真誠樣給我都唬住了，現在暴露真實目的了吧。

女孩（拿了兩瓶啤酒，遞給經理一瓶）哎呀，慧姐，你大恩大德小女子記在心上啦，感謝慧姐，我就干了。

女孩舉起酒杯碰杯，然后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

女經理（想攔住女孩）慢點喝，慢點喝。

女孩一口喝完啤酒，將瓶子倒放，晃了晃。

女經理（拍拍女孩的背）這是干啥呢，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女孩（擦擦嘴）行了，慧姐，我就先溜了，錢我付過了，你們盡情玩哈。

女經理（拽住她的手臂，然后又松開）好，那你路上慢點，有時間就回來看看，姐這里永遠歡迎你。

女孩（回頭，笑）謝謝姐。

女孩下了樓，頭上留出密集的小汗珠，微微喘息，單手撐著樹吐了起來，許久，一片葉子落在她的手上。

女孩（先是吃驚，然后哭了起來，扔掉葉子）騙子……

———————————————————————————（公路上）

幾個月后，摩托車引擎轟鳴……

女孩騎著摩托車，停下來，接起電話。

女孩（玩起自己的頭發）爸，你最近過的怎么樣。

電話（憤怒）你現在又是在哪了。

女孩（看向遠方的延綿至天邊的田野）我在公司廁所呢，我還在上班，要不先掛了，我領導叫我了。

旁邊有車駛過，帶起灰塵，女孩被嗆到。

電話（還是憤怒）你是在公司還是在馬路上，你這是當上交警了是吧。

女孩（揉了揉鼻子）爸，你咋知道的，真聰明，果然是遺傳我的智商。

電話那邊沒說話，女孩也不說話。

電話（聲音變成女聲）浮萍呀，你現在是在哪呢。

女孩（趴在車把上）媽，我現在在工作呢。

電話（頓了一會兒）好啊，工作好啊，那你什么時候回家看看啊。

電話響起女孩父親憤怒的聲音，女孩發起了呆。

電話咋不說話啦。

女孩（回過神）哦哦，我這不是在工作嗎，再過一段時間吧。

電話（又換回男聲，超大聲）他已經死了，這么長時間了，你怎么就放不下了。

女孩（回憶）嗯……

電話（女聲）女兒啊，你別在意，啥時候回來都可以，你爸這是更年期到了，別管他。

嘟嘟嘟，電話被掛斷，女孩怔住了，一陣風吹過，卷動金黃的稻穗，還有大片的樹葉，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女孩（拿出手機）真漂亮，發給他看看。

手停在半空中，又縮了回來，女孩哭了起來，樹葉盡數落在她的身上，哭的更大聲了。

——————————————————————————（某個村莊）

蟬鳴伴隨呱呱聲。

狗（看女孩）汪。

女孩轉到狗的側面。

狗（轉過身）汪汪汪。

女孩轉到狗的后面。

狗（跟著轉）嗚汪。

狗沖了上來，女孩跑，狗追。

狗汪汪汪。

女孩（氣喘吁吁的跑）大哥我錯了，你是大哥好了吧。

狗（停了下來）汪。

旁邊有村民在笑，女孩臉紅了起來。

女孩（走到村民面前）大娘，這狗是誰家的，這么通人性啊。

大娘（擇菜，在圍裙上抹抹手，手指向空房子）該只是許份人養個，后耒渠俫(他們)搬走罷，狗冇渠帶帶去(沒被他帶走)。

女孩（假裝聽懂）就是說它現在沒人養了是吧。

大娘（點點頭）胎（對）。

女孩看著狗，狗看著女孩。

女孩（蹲在狗面前，伸出手）跟我走不？

狗（把爪子搭上女孩的手）汪。

女孩（瞇起眼睛）那你就叫許遠山了

狗（趴下前肢）汪。

女孩（嘶了一聲）那就，遠山？

狗（點點頭）汪汪汪。

女孩（站起來）遠山。

狗汪

女孩（走）遠山。

狗（跟著走）汪。

女孩（跑）遠山。

狗（跟著跑）汪。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消失在遠方。

———————————————————————————（幼兒園）

小朋友老師，你還當過什么呀

女孩（掰著指頭）有環衛工人呀，酒吧駐場歌手呀，公司職員呀，好多好多呢。

小朋友（拽住女孩的手）那老師你是不是要走了，你可以不走嗎。

其他小朋友也都圍了上來，眼巴巴的旺著女孩。

女孩（摸著小朋友的頭）不行哎，老師還要去好多好多地方，這是老師的夢想，就像有的小朋友想要當消防員，有的呢是當警察。

女孩（手指比作槍）biu~biu~biu~。

女孩（停下）老師呢，也有夢想呀。

小朋友（淚滿眼）那我想老師了怎么辦啊？

女孩（笑嘻嘻的摸著她的頭）沒關系的，你們長大了隨時都可以來找老師。

周圍的小朋友吵了起來，最后又眼巴巴的看著女孩，顯然這說法沒有說服他們，女孩陷入追憶。

小朋友（拉住她的手）老師……

女孩（撿起一片樹葉）老師給你們講個故事，從前呢，老師身邊有一個超級超級的騙子。

小朋友（舉手）他騙老師什么了。

女孩（假裝生氣）老師之前說過什么了，講故事的時候不能插嘴。

小朋友（低下頭戳手指，有些委屈）哦……

女孩他呀，他騙了老師感情。

小朋友（還是那個）那是老師男朋友啦。

女孩（瞪眼）嗯？！

小朋友（急忙）我不插嘴了，老師。

女孩是啊，他是老師的男朋友呢，他原來因為某些原因要離開老師，老師那時候也是超級超級不想離開他，可他卻不得不離開，他在臨走之前和我講，他老家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樹，他們當地就說遠方的親人會化作樹葉，陪伴在他們身邊，樹葉落在你身上呢，就是他在想你，落在你身邊呢，就是他在陪你。

小朋友（拿起一片樹葉）老師，快看快看，樹葉落在我身上了，肯定是我奶奶想我了。

一片樹葉落在女孩的頭發上。

女孩（拿起樹葉，凝視，摸摸那個小朋友的頭）是啊，一定是的。

———————————————————————————（公路上）

女孩（打電話）媽啊，我馬上就到了，您就別老問了。

電話（炒菜聲）好好好，知道了，你爸他老早就下樓等你了，你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別和他吵架了。

女孩（沉默了）好，我盡量。

掛斷電話，女孩駛入記憶中的小城，這是她的故鄉。

女孩（熄火，下了車）爸。

父親（停下搓手，迎上來）哎。

兩個人都沒說話。

遠山（朝著她爸）汪汪汪。

女孩（放下雙手提著的行李，摸遠山的頭）這就是我養的狗。

父親它叫什么。

女孩遠山。

女孩說出口又有些后悔。

父親（聲音有些發哽）遠山啊，遠山，好名字，好名字，這幾年都沒回來了，快上樓。

父親（對著遠山）你也是。

父親搶先一步提起行李，走在前面。

父親（背對著女孩）這幾年在外面怎么樣。

女孩（盯著自己鞋尖）好一些了。

只剩腳步聲，一片落葉飄過他們身邊。

父親（停了下來，還是背對著她，略帶哭腔）之前……爸不該那么吼你，說什么“他死了”那種混賬話……爸就是看你老不回家，心里急，（肩膀微微聳動了一下）爸對不起你。

女孩（流淚了）是我對不起您老。

父親（止住哭，咳嗽幾聲）再過幾天就是他的忌日了，爸不攔著你了，到時候爸給你買點禮物帶著。

女孩（趴在父親的背上）謝謝爸。

———————————————————————————（男孩家）

女孩（放下兩大盒禮物）阿姨，對不起，我來晚了。

阿姨（略帶驚訝，又馬上反應過來，將女孩迎入靈堂）你說你，來之前也不說一聲，累不累。

女孩（低著頭）不累，沒多遠的路。

阿姨（拿了杯熱水放在女孩手上）先暖暖手，別著涼了。

女孩嗯。

阿姨（看向靈堂的照片）你還記著阿樂呢。

女孩（眼角濕潤）是啊，忘不了。

阿姨阿樂他才該跟你說對不起的，他跟我說了，他不是故意和你吵架的。

女孩（哭出聲）是，我知道。

阿姨（起身，拿回來一封信）阿樂說你是個好女孩，是他不好，沒能陪你到最后，是他的錯。

女孩不對不對，才不是這樣，是我不好，他最難的時候，我沒在他身邊。

阿姨（將信封遞了過來）阿樂他在最后還念叨著你，（聲音變得顫抖）說如果你來了就把這給你。

女孩（顫抖著接過信封）這是什么。

阿姨他說……這是他欠你的那座山。

女孩撫摸著信封，過了好一陣才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個被雕刻成山的形狀的樹葉，女孩的眼淚如決堤般涌出。

阿姨（輕摟女孩的肩膀）阿樂他啊，他說會一直守護著你。

———————————————————————————（山上）

女孩遠山快點啊。

遠山（從山澗跑來）汪。

女孩爸，你慢點，這么大年齡了就慢點。

父親（陽光透過樹葉的光斑打在他身上）你不懂，你爸這是老當益壯。

風吹過，樹葉滿天飛舞，山，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