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停留在魏一翻過的第二張圖片上，手開始不自覺顫抖起來，連帶著視線也跟著變得模糊，眼前一片迷茫。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后，突然覺得渾身發軟，心跳急劇加速，一口氣沒緩過來直接癱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照片上是土衛二幾座連綿的山坡，因為土衛二的地表引力只有地球引力的1%左右，形成的山脈并非地球一般呈尖峰狀，而是傾向于上下底面積一致的立體，如水桶或者房子一般。甚至有的山脈上寬下窄，呈現微倒三角形，辨識度很高。

雖然家中一些竹藝品的形狀已經烙印在心里，蔣欣月還是將手機摸了出來，一張一張劃動著照片，查看從家里拍攝下的外公制作的那些竹藝品。一邊對照著魏一的電腦屏幕，一邊看手機上的照片。

她的手顫得越來越厲害，甚至整個地板也開始傾斜顫動起來。即便是坐在椅子上，那種震動帶動了她身上的每個細胞，讓她感到窒息，只能張嘴來維持自己正常的呼吸，一呼一吸之間皆牽制著每一個神經細胞。

電腦上一個呈微倒三角的山脈和照片上一個竹藝編織品近乎一模一樣，她認真核對了山脈的右側，有一段外弓的弧度，而竹藝品對應的位置也恰好也有。蔣欣月不停左右挪動目光，心中基本完全篤定，竹藝品就是這個山脈的模型，但這個模型是外公半年前做出來的，而土衛二的照片卻是拍攝于昨天。

怎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巧合嗎？

魏一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兩人并排著，他還在津津有味給蔣欣月講述著這些照片，根本沒有意識到她的異常。

此刻的蔣欣月腦子里嗡嗡嗡的，根本無心去關注魏一說了些什么，只是機械地點點頭附和。

而第三張圖片，更多是拍到了土衛二表面的平面，只有靠近照片邊緣的部分有半條山脈，但沒有完全顯示出來。這個山脈的形狀辨識度更高，像是像無數個微倒三角疊放在一起，再來一把縱軸的刀對應照片的邊緣將其切開，這十分特殊的形狀讓蔣欣月腦袋“轟隆”一聲炸響。

父親去世前，雖然外公和母親依然是長時間花心思在竹藝上，但一家人相處還算融洽，那時蔣欣月并不會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自己的家人和竹子。

有一次放假回去，蔣欣月和弟弟溜進了家里的工藝坊，兩人拿著一個項鏈形狀的竹藝品，嘖嘖稱贊外公的手藝，細膩絲滑，拿到手上冰冰涼涼的。項鏈上串著的有些是倒三角，有些是倒梯形，沒有什么嚴密的規律，每顆“串珠”大小如同拳頭一般，用竹條串起來之后……

“有點像野人帶的草圓環。”這是弟弟很形象的評價，弟弟有模有樣地握著項鏈的一段戴在自己的脖子上比畫，還故意對著她做了一個原始人的鬼臉。

但外公很快發現了他們進了工藝坊并偷拿著這些東西在玩，從和藹轉為瞬間發火，立刻追拿回“項鏈”并警告未經過他的允許，不能再進這間房間。

外公很少發火，所以他的大聲呵斥把蔣欣月和弟弟嚇了一大跳，等弟弟還給外公的時候，蔣欣月才發現她被弟弟忽悠了，那哪是什么“大項鏈”，分明就是一串奇奇怪怪的竹藝品。弟弟拿的時候故意將兩端疊放在了一起，這才形成了一個圓環狀的假象。

所以，這個竹藝品蔣欣月記憶深刻。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年，她在腦海里竭力回憶那個“串”的形狀，企圖順著照片拍攝到的一部分抹去竹藝品的一部分，然后在大腦里將二者對比。可能是她主觀上已經有了決策，蔣欣月感覺兩者簡直一模一樣。

除了這兩張照片外，后面的兩張都是沒有什么辨識度的平原，因為其表面常年被冰雪覆蓋，所以照片大部分都呈白色，有些區域可能是被土星環反射的陽光照射，泛起一些金黃色。凹凸不平的部分還是有很多，但在腦海里，蔣欣月無法將它與其他的竹藝品聯系起來。

有了這個發現，蔣欣月再無心再認真觀察其他照片，她看到魏一用鼠標點擊完最后一張照片的時候微微動了動脖子，回頭來看她，她趕緊將手機收拾了起來，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所以，你說人類是不是很厲害，這些東西我們以前都難以想象，放在十年前，也只是說在流動太空探測器上遠遠拍攝，但現在的科技，已經能在土衛二拍攝出如此清晰的照片，就連一根頭發絲也可以辨認出來。”

“它被冰雪常年覆蓋，就意味著可能有生命的存在……可能是曾經存在過生命，又或者未來可能會出現生命，總之人類探尋的步伐不會停歇。”

“人類確實挺厲害的……”蔣欣月重復這句話的時候，莫名將很厲害這三個字和外公聯系了起來。

如果一個相似只叫巧合，很多個相似就肯定不是巧合了。外公這是未卜先知嗎，還是制造出了更先進的觀測器，提前看到了這些，這才制作了出來？又是無數個疑問在蔣欣月腦中一閃而過。

假設歸假設，具體是什么情況她并不清楚，但她明顯又有了新的追尋目標，她盡量將自己此刻的激動壓制下來，不讓魏一發現端倪。

魏一瞧見蔣欣月臉紅紅的，額頭還滲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以為是她見到自己喜歡的星球太激動，不免也跟著開心起來：“你要是喜歡，我們每周都會觀測一次，下次我也可以帶一些土衛二的照片過來。”

“喜歡，太喜歡了。謝謝你，魏一，那我下周同一時間在這里等你。實在是太感謝你了，太感謝你了……”

蔣欣月嘴里不停重復著感謝。她攥緊手中的手機，一個勁兒地點頭，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消息，意味著她有更多的機會去找外公和土衛二的聯系，也可以更好地去驗證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