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風裹著晨霧鉆進領口，林逸的后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蹲在測試場旁廢棄的崗亭里，戰術望遠鏡的鏡片上蒙著薄霜，卻掩不住眼底的冷光——二十米外的基建車正轟鳴著繞場測試，車斗里裝著的儲能電池是林氏三年前被姜家截胡的專利技術。

“散熱模塊角度偏了十五度。”他低聲道，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劃出數據對比圖，“專利文件里我們標的是左傾三十度，他們改成了右傾十五度。”

技術部的小劉縮著脖子湊近屏幕，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霧：“這會導致加速時右側散熱口被輪胎卷起的石子堵住……看！第四次加速！”

基建車的右后輪突然騰起一縷黑煙，橡膠焦糊味混著晨霧鉆進崗亭。

林逸按下錄像鍵，鏡頭精準捕捉到電池倉滲出的褐色液體——那是冷卻劑泄漏的痕跡。

他喉結動了動，三年前在研發室被姜若雪當眾撕毀的設計圖突然浮現在眼前，當時她涂著酒紅甲油的指尖戳在圖紙上：“林氏這種小打小鬧的技術，也配叫專利？”

“林少，陳姨的消息。”小劉遞過手機，屏幕上是張模糊的照片——花店暖黃的燈光下，陳姨正將一束沾著露水的玫瑰遞給穿香云紗旗袍的中年女人。

同一時刻，A市老城區的“晚香”花店門鈴輕響。

陳姨彎著腰從玻璃柜后捧出花束，玫瑰花瓣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滑進袖口，她卻像沒知覺似的：“張夫人，這是秦小姐特別定制的永生花。”

穿旗袍的女人接過花束時頓了頓，指尖觸到花瓣里凸起的硬物。

她抬眼時，陳姨正用圍裙擦手，眼角的皺紋里浸著笑：“您上周說的乳腺癌術后護理方案，我家小慧托協和的同學找了主治醫師，資料在花瓣夾層里。”

張夫人的手指在花莖上輕輕一捻，防水袋的窸窣聲被花店的輕音樂蓋過。

她望著陳姨鬢角的白發，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東南亞港口，那個總在貨輪靠岸時給她送熱姜茶的年輕姑娘——那時秦晚還是“秦總”，而陳姨是她最信任的助理。

“陳姨……”

“您看這玫瑰開得多精神。”陳姨打斷她的話，將裝著花束的禮盒推過去，“秦小姐說，有些話，花比人會說。”

張夫人的指甲在禮盒緞帶上掐出淺痕，最終將花束抱進懷里：“我先生最近總說，姜家給的基建合同利潤高得不正常……”

測試場的崗亭里，林逸的手機突然震動。

監控畫面里，姜若雪踩著細高跟從行政樓沖出來，栗色卷發被晨風吹得亂翹。

她扯下工牌朝車隊方向扔去，工牌上的“姜氏技術部主管”幾個字在鏡頭里格外刺眼。

“林逸！”她的尖叫穿透晨霧，“你敢把偷拍的視頻發出去，我就讓狗仔把你典當林叔叔手表的錄像放上網！”

林逸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三個月前在典當行，他攥著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百達翡麗，當票上的數字刺得眼睛生疼——那是林氏最后一筆流動資金。

此刻姜若雪的聲音像根細針，扎破了他所有的冷靜。

“林少，要避嗎？”小劉伸手要關鏡頭，卻被林逸按住手腕。

他盯著監控里姜若雪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突然笑了：“拍清楚她的表情，這是最好的證據——姜家技術部主管親自破壞測試現場。”

手機在掌心發燙，秦晚的消息彈出來：“停車場B區7號位，陸明軒的人在裝追蹤器。”

林逸抬頭望向測試場停車場，穿黑色連帽衫的男人正貓著腰往技術車底盤貼東西。

他剛要起身，另一條消息進來：“吳叔的貨運車隊凌晨五點到，能干擾他們的信號。”

“吳叔？”小劉湊過來看屏幕，“就是秦小姐提過的東南亞物流商？”

林逸沒說話，指腹摩挲著婚戒內側的刻痕——那是秦晚昨夜趁他不注意刻上去的，“攻守同盟”四個字硌得皮膚發疼。

他想起昨夜書房里重疊的影子，想起她遞來的姜湯里浮著的枸杞，突然覺得那四個字沒那么冷了。

A市金融中心38層的監控室里，秦晚盯著墻上的二十七個屏幕，指尖在控制臺上敲出急雨般的節奏。

陳姨的花店、測試場的崗亭、停車場的追蹤器……最后定格在林逸的監控畫面上——他正低頭回消息，下頜線在屏幕藍光里繃成一道鋒利的弦。

“通知吳叔。”她抓起電話，聲音像淬了冰的手術刀，“貨運車隊提前到四點半，測試場外圍五百米一字排開。”

“秦總，吳叔問需不需要調海外的舊部……”

“不用。”秦晚打斷助理的話，目光落在屏幕角落的時間顯示上——凌晨三點四十七分。

她想起十年前在東南亞港口，也是這樣的時刻，她站在甲板上看貨輪啟航，那時總以為商戰是棋盤上的棋子，現在才明白，真正的博弈是人心的暗涌。

測試場的崗亭里，林逸的手機彈出加密郵件。

東南亞港口的物流數據在屏幕上展開，運輸成本比姜家合作方低了37%。

他抬頭望向正被晨霧染白的天際線，突然聽見技術車的引擎聲——姜若雪正扯著司機的袖子要搶鑰匙，染著碎鉆的指甲在對方手臂上劃出紅痕。

“林少，姜小姐要砸監控！”小劉的聲音帶著緊張的顫音。

林逸按下保存鍵，將所有數據同步到秦晚的云端。

他站起身，戰術靴踩碎地上的冰碴，目光掃過測試場圍墻外逐漸亮起的車燈——那是吳叔的貨運車隊，像一條沉默的鋼鐵長龍，正緩緩碾過晨霧。

“把錄像備份三份。”他扯了扯領帶，轉身時婚戒在晨光里閃了一下，“姜家不是喜歡玩籌碼嗎？”他的聲音低下來，卻像鋼刀破紙般清晰，“這次，我們玩大的。”

而此刻的姜氏集團頂樓辦公室里，姜若雪正捏著手機冷笑。

她點開剛收到的模糊照片——月光下，林逸和秦晚的影子在書房交疊，像兩株并肩的樹。

她劃開另一個文件夾，里面是林氏儲能技術的最新測試數據，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凌晨三點五十分。

“林氏的技術根本不夠格。”她對著鏡子補口紅，唇角揚起的弧度像把鉤子，“明天的簽約儀式……”

她的話音被手機震動打斷。

屏幕上是姜家老管家的消息：“測試場監控被黑，所有數據同步到未知云端。”

姜若雪的口紅“啪”地掉在大理石桌面，暈開一團刺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