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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景泰朝的大禮議,承

王直此時也感覺進退兩難了,一手推朱祁鈺上去的是他,最先站出來守護禮法反對朱祁鈺尊生母的也是他。

若從旁觀者的視角來說,他所做的這一切對嗎?

對,皇帝被俘甚至親自帶頭叫自家的城門,不另立一個皇帝,等著做亡國的愚忠之輩嗎?

反對朱祁鈺尊生母,也是一樣的目的,這個口子一開,后世繼大宗的藩王紛紛效仿,這嫡庶尊卑之禮法就亂了。

推朱祁鈺上位,是賭國有長君,宗廟可保,但這宗廟能保,靠的不是龍椅上的人,是昭穆有序,嫡庶有別,是謂禮法存則天下信,禮法亂則君權危。

但,若要問王直有私心嗎?

當然,為政者不僅要講究思變,還得時刻銘記思危……

他打量著胡灐,心里暗道:“胡老尚書,您是不是越老越糊涂啊!”

尊母固權,確實是一步好棋,但您可考慮過北邊那位和他舊部,日后若是以“背禮忘本,動搖國是”為名,打著清君側的旗號發動叛亂該如何應對?

王直深諳違禮可是攻訐政敵的一大利器,胡灐此舉難道只顧身前事而不顧身后名了嗎?

想到這,王直起身向朱祁鈺躬身揖禮:

“陛下,今上皇雖北狩,然天倫之親未改,若陛下此時尊吳氏為太后,他日上皇若念及嫡母孫太后未獲獨尊,而庶母反得殊禮,必生嫌隙。昔唐玄宗廢王皇后,終致安史之亂;宋高宗禪位后,孝宗若尊本生李氏,何以安上皇之心?”

“陛下當思,今日之禮,非獨為吳氏,實為國家長治大計。若因一時之議,啟兄弟猜疑,他日禍起蕭墻,議者能任其責乎?”

王直這段話不僅是在勸諫朱祁鈺,也是在警示其他支持此事的大臣,這可參與不得啊,若是北方那位不在了還好說,現在說這事,尚有些為時過早。

這事,朱祁鈺自然知道,不僅知道,還知道是哪一年發生的,對他而言不是啥了不得見解。

但,從王直口中說出來,意味就不一樣了。

這句話違背君臣之道嗎?

自然是不違背的。

歷史上,景泰帝在尊吳氏和改立儲君一事上,朝堂上下多的是反對的聲音。

只是朱祁鈺不知,王直有沒有將朱祁鎮復辟的風險親口告知景泰帝。

還是那句話,品嘗過權力之人,會將到手的權力拱手相讓嗎?

答案自然是不會,景泰帝不會,王直不會,在坐的諸公也不會,朱祁鈺更不會了。

要說這樣的人也有,但上古先賢不可考,朱祁鈺所能想到的,唯有一人……

啟兄弟猜疑這種話,比之前直接罵朱祁鈺是小媽生的庶子,還是要悅耳一些的。

不過,這話說是說得,問題是,你王直現在當得是景泰朝的官,吃得是朱祁鈺發的俸祿,你考慮朱祁鎮干嘛?

你給朱祁鎮站臺,那還當我景泰朝的官做甚?

朱祁鈺雖然知道王直確實是一個有才能的官員,史書評價其外合內介,守正不阿,而且朱祁鎮復辟后,也被未支持朱祁鎮被彈劾下獄,最后朱祁鎮念其品德聲望,讓其致仕還鄉。

不過這種瞻前顧后的性格,也是為君者最為厭煩的,所謂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朱祁鈺知道在座的諸公有這種想法的不在少數,權和利這些大臣都有了,再有所圖,無非就是一個名了。

這一問必須得他自己來答了,唯有親自作答才能在維護禮法和鞏固皇權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也警示諸公再搞騎墻這一套就準備退位讓賢吧!

調整一番后,朱祁鈺隨即開口:

“北虜犯境,社稷危如累卵。朕即位以來,內憂外患不斷,群臣皆言需以仁義安撫人心,尊生母乃人子至孝,亦彰朝廷仁政,若事事拘泥禮法,動輒以‘禍起蕭墻’相諫,朕何以施政?”

“卿久掌吏部,當知治國非空談仁義,還需審時度勢。”

此話一出眾臣皆是一驚,你朱祁鈺真要活成孤家寡人、乾綱獨斷的獨夫嗎?

王直告罪一禮,跪伏在地。

干凈利落地將官帽從頭上摘下,雙手奉上:“臣非敢逆圣意,實則以禮關天下安危,不敢不言,冒死陳辭,伏候圣斷。”

“伏愿陛下,鑒漢哀帝、宋孝宗之失,法太祖、太宗之規,罷尊號之議,仍以吳氏為賢妃,奉孫太后為唯一圣母。”

“如此,則宗法定而人心定,兄弟和而國本固!”

朱祁鈺望著靜靜地看著王直跪伏在地的身影。

面無波瀾。

好一招已退為進,自己若是一時沖動,罷了王直的官。

他這一去,在座的諸臣怕是立刻就要提防自己了。

這一局,他與王文、胡灐等人幾乎是明牌,而王直和陳循一個作為吏部天官,一個拿住首輔高位,明顯沒有將自己等人放在眼中。

還有其他明哲保身之人。

再加上暫時蟄伏的孫太后、清流文官、朱祁鎮的死忠黨、北方瓦剌、地方氏族,各方勢力交織,局勢復雜,自己想攬權,困難并不比原本的景泰帝少多少。

但……

就在眾人想看朱祁鈺會如何處置王直時,朱祁鈺突然走到王直面前扶起了他:

“王尚書忠心為國,朕豈會不知!古人云,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卿直言敢諫,正是社稷之幸。”

王直一時僵住,疑惑地抬起頭,就要再次下拜。

朱祁鈺伸手阻止他下拜,并在其耳邊輕輕說道:“天下安危,王尚書且看朕如何作為。”

說罷,朱祁鈺在成敬的伺候下,頭也不回地,走出奉天殿,美名其曰:“出恭!”

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亦是如此,與人斗,其樂更是無窮。

諸臣看著朱祁鈺留下的背影,心中俱都知道這是給大家留出空間來商議此事,待其回來時就是表決的時候。

果然有圣君之像。

王直步履從容,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天下安危,且看朕如何作為。”

這位新君,果然如他所料,有入繼大統,獨攬大權之心,監國以來的所有事,都是其有意為之。

如此這般年紀,就有這份心智,城府深藏二十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不得。

比起這位新君,他王尚書二十幾歲時候還在……額,二十五歲才中進士,入翰林院做修撰,看來還是差了一些。

不過這才能更顯了不得,這位新君怕是自大明開國以來,獨一份的以藩王入大統,帝王心術卻無比老辣的君王。

可王直也怕這位新君跟北方那位一般,不將心思放在這治國理政之上,那可就是天下之大不幸了。

至于現在……

他看了看陳循,將自己手里的六梁烏紗帽,端端正正地戴到了頭上。

注:根據《大明會典》,官員的朝冠以梁數定品級:

一品官:七梁冠

二、三、四、五,依次遞減,六七品為二梁,八九品為一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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