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已是極限。
冰冷粘稠的寂滅域中,空氣如同凝固的鉛汞。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是吞咽刀片,肺腑被無形的寒意刺穿。韓立拄著那柄沉重的暗沉青金斷劍,劍尖抵在粗糙冰冷的礁巖上,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挺直的脊背如同繃緊的弓弦,新生的、布滿暗沉冰藍奇異紋路的無生劍骨在脊柱深處嗡鳴、震顫,艱難地對抗著四面八方碾壓而來的終焉惰性。那紋路冰冷、沉重,帶著一絲被強行鍛入的“葬”之真意,此刻卻成了他在這片死域中唯一能撐開的微薄屏障。
目光越過盤坐的暗藍骸骨,死死釘在那塊半人高的黑色石碑之上。“永鎮淵獄,寂滅劍主”——八個古字如同冰冷的墓碑,烙印著萬古的悲愴與絕對的無情。
試煉。
承淵。
成為新的獄卒,或者……徹底歸于這淵獄的寂滅。
沒有選擇。斷劍死寂,碎片灼魂。唯一的路徑,就在眼前。
韓立深吸一口氣,冰冷的死寂氣息灌入胸腔,如同吞咽冰渣。他艱難地挪動腳步。礁巖粗糙的棱角硌著早已破爛不堪的靴底,每一步都像跋涉在凝固的泥沼。寂滅域的力量無處不在,試圖凍結他的血液,凝固他的意志,將他拖入永恒的沉眠。
十丈。五丈。三丈。
距離石碑越來越近,骸骨眼眶中那兩點冰藍寂滅之火也愈發清晰、冰冷。那目光不再是審視,而是一種毫無情緒的等待,如同行刑者漠然地看著鍘刀下的囚徒。
終于,韓立停在了石碑前。距離骸骨按在碑上的那只森白骨掌,不足三尺。石碑通體黝黑,非金非石,觸手必定是刺骨的寒。表面布滿蛛網般的冰藍裂痕,裂痕深處,一絲絲精純到令人靈魂凍結的寂滅劍意無聲流淌。那八個古字,每一個筆畫都仿佛是用凝固的寂滅之血刻下,散發著蒼涼萬古的絕望氣息。
“……試煉……”韓立喉頭滾動,沙啞的聲音帶著血沫,在粘稠的域中艱難擠出。他伸出左手,那只緊攥著暗金“葬”字碎片的手掌,皮肉早已被碎片邊緣割裂,暗金色的古老符文和冰藍裂痕如同活物般在傷口下蠕動,與石碑的氣息隱隱呼應。
是它。是這塊碎片,開啟了這場冰冷的死亡儀式。
他不再猶豫。目光死死鎖定石碑中央,那“永鎮淵獄”四個字中最具殺伐之氣的——“鎮”字!
五指張開,不顧掌心的劇痛,朝著那冰冷漆黑的石碑表面,那個布滿冰藍裂痕的“鎮”字——狠狠按了下去!
掌心的暗金碎片,首先接觸到了石碑冰冷的材質。
嗡——!??!
一聲沉悶到足以震碎靈魂的巨響,并非在耳畔炸開,而是在韓立的識海最深處轟然爆發!
接觸的瞬間,掌心那暗金“葬”字碎片仿佛找到了歸宿,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一股浩瀚、冰冷、帶著滔天怨毒與不甘的鎮壓意志,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流,混合著碎片內蘊含的冰藍寂滅氣息,瘋狂地順著他的手臂,狠狠灌入脊柱深處那根新生的無生劍骨!
劇痛!遠超之前的劇痛!
但這僅僅是開始!
當韓立的手掌,真正按在那布滿裂痕的“鎮”字之上時——
轟?。。。?
整個淵獄仿佛都震動了一下!
那石碑上的“鎮”字,驟然活了!
它不再是一個刻痕,而是一道冰冷的、凝縮了萬古鎮壓意志的——寂滅劍符!無數道細密、精純、蘊含著終極鎮壓意念的冰藍寂滅劍意,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順著韓立按在石碑上的手掌,狠狠刺入!無視皮肉骨骼的阻隔,無視任何防御,直接刺向他的靈魂核心,刺向他脊柱深處那根與“鎮”字氣息隱隱共鳴的無生劍骨!
“呃——?。。?!”
韓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劇烈地后仰,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正面轟中!拄著的斷劍深深插入礁巖,才勉強沒有倒下。眼球瞬間布滿血絲,幾乎要凸出眼眶!視野徹底被冰藍與黑暗占據!
痛!無法形容的痛!
不是肉體的撕裂,而是存在本身被強行打上“鎮”之烙印!靈魂被億萬冰針穿刺、凍結!劍骨被那股源自石碑的、更古老、更純粹、更接近寂滅本源的鎮壓劍意瘋狂沖刷、同化!
冰冷的意念碎片如同滅世的洪流,在他識海中瘋狂咆哮:
“永鎮!”
“寂滅!”
“歸淵!”
“放棄掙扎,融入永恒!”
“葬”字碎片的力量在這石碑本源的沖擊下,如同溪流遇見了大海,瞬間被同化、被引動,變成了更恐怖的幫兇!韓立感覺自己的意識、意志、乃至“韓立”這個存在的概念,都在被這“鎮”字蘊含的寂滅真意強行碾碎、重塑!要被鍛造成一塊冰冷的、只會執行“鎮壓”指令的墓碑!
放棄吧……
融入這永恒的寂靜……
成為這淵獄的一部分……
誘惑的低語伴隨著無邊的痛苦,如同冰海將他淹沒。
“不——?。。 ?
毀滅的根性在絕境中爆發出最兇戾的咆哮!脊柱深處,那根布滿暗沉冰藍紋路的劍骨瘋狂震顫!新生的、融合了毀滅、裂空、鎮壓與寂滅的奇異力量——姑且稱之為“葬滅劍元”——在瀕臨崩碎的邊緣,不顧一切地逆沖而上!
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自毀!
在石碑“鎮”字寂滅劍意侵入的瞬間,韓立那新生的、帶著“葬”之烙印的劍骨,竟本能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共鳴波動?!
是那骸骨膝蓋旁散落的暗金鎖鏈碎片的氣息!是“葬”字碎片中蘊含的、與這石碑同源的寂滅本源!更是……他自身劍骨中,剛剛被強行“葬”入的那一絲寂滅烙印!
這共鳴微弱如風中殘燭,但在毀滅意志的瘋狂驅動下,卻被瞬間點燃、放大!
轟?。?!
韓立不再試圖硬抗那滅頂的“鎮”之劍意,而是以一種近乎自殺的方式,主動引導著體內混亂爆發的“葬滅劍元”,狠狠撞向那侵入的、冰冷純粹的寂滅劍意洪流!
不是對抗!是……融合!是……吞噬!是……以自身為熔爐,強行將這股外來的、更高層次的寂滅真意——葬入己身!
如同在萬丈冰崖之上引燃自身,去融化那萬載不化的玄冰!
嗤嗤嗤——!!!
更加密集、更加尖銳的靈魂撕裂聲在韓立體內炸響!意識在無邊的痛苦與冰寒中沉浮,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脊柱劍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新生的暗沉冰藍紋路在石碑寂滅劍意的沖擊下明滅不定,如同暴風雨中的燭火,卻又透著一股死死咬住、絕不松口的瘋狂韌勁!
每一次沖擊,都有一部分石碑的寂滅劍意被那新生的“葬滅劍元”強行撕裂、裹挾、拖入劍骨深處!每一次撕裂與吞噬,劍骨表面那暗沉冰藍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