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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用死亡成全你的白月光

  • 淮深不晚
  • 作家jB5qQF
  • 7738字
  • 2025-05-29 19:16:08

水晶吊燈傾瀉下璀璨的光瀑,在昂貴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細碎跳躍的光斑。空氣里浮動著昂貴香檳的清冽氣泡、馥郁的玫瑰馨香,以及賓客們身上精心調配的、價值不菲的香水味。它們交織成一股奢華而虛假的暖流,溫柔地包裹著衣香鬢影的宴會廳。今天是顧太太蘇晚的生日宴,排場十足,幾乎半個上流圈層都來了,人人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笑意,觥籌交錯間,言語是裹了蜜的刀。

蘇晚站在流光溢彩的燈影下,身上那件當季高定的冰藍色禮服,像一片凝固的深海,襯得她膚色勝雪。她微微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頸間那串瑩潤的珍珠項鏈。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滲進來,成了這虛假熱鬧里唯一一點真實的冷。每一顆珍珠都圓潤完美,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這是顧淮深在她成為“顧太太”那天親手為她戴上的。此刻它們沉甸甸地壓著鎖骨,像一串無聲的鐐銬。

賓客們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膠著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混雜著探究、羨慕,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她知道他們在議論什么。議論她這張臉,與顧淮深心尖上那位病弱的白月光林薇,有幾分驚人的相似。議論她這個徒有虛名的“顧太太”,不過是個昂貴的替身,正主一旦歸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顧太太今天真是光彩照人。”一個穿著艷紅色禮服的女人端著酒杯走近,笑容熱情得近乎諂媚,眼底卻帶著點幸災樂禍的涼意,“顧總真是有心,這么大的排場,聽說還有特別驚喜給您呢?”

蘇晚抬起眼,唇邊彎起一個極淡、極標準的弧度,弧度的大小和溫度都像是用尺子量過。“張太太客氣了。”她的聲音清凌凌的,像初春化開的溪水,聽不出絲毫波瀾。目光掠過女人那張涂脂抹粉的臉,投向宴會廳入口處那道剛剛出現的身影。

顧淮深來了。

純黑色的手工西裝完美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的身形,像一把出鞘的名刃,帶著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他甫一出現,周遭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了幾分,那些喧囂的談笑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他英俊得極具侵略性,只是眉宇間凝著一股化不開的沉郁,像終年不散的陰云,壓得那雙深邃的眼眸越發幽暗。他步履生風,徑直朝蘇晚走來,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蘇晚的心,在那片沉郁的目光掃過來的瞬間,驟然緊縮了一下,隨即又被一種近乎麻木的鈍痛取代。她看著他走近,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帶著他慣有的、清冽又冷硬的須后水味道,將她籠罩。他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純白色,方正挺括,與這滿場的浮華格格不入。

“生日快樂。”顧淮深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什么情緒,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他甚至吝嗇于多看她一眼,那雙墨黑的眸子越過她的肩頭,似乎在看很遠的地方,又似乎什么都沒看。

他將那個文件袋直接遞到她面前,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蘇晚的目光落在那刺目的白色上,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香檳的氣泡在喉嚨里泛起一陣細密的刺痛感。她沒有立刻去接。

“淮深,”她終于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只是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是?”

顧淮深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似乎嫌她問得多余。他終于將視線移回到她臉上,目光銳利如冰錐,直直刺入她的眼底。“打開。”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周圍的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賓客們的交談聲徹底消失,無數道目光聚焦在蘇晚和她手中的文件袋上。那艷紅禮服的女人嘴角幾乎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蘇晚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吸入肺腑,帶來一陣尖銳的清醒。她拆開文件袋的封口,動作很慢,指尖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薄薄的紙張被抽了出來。最上面一行加粗的黑體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她的視網膜——

**自愿腎臟捐獻同意書。**

下面,捐贈者姓名那一欄,赫然簽著“蘇晚”兩個大字。筆跡是她的,卻又透著一種陌生的僵硬和絕望。而受捐者姓名處,“林薇”兩個字,則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指尖猛地一顫。

同意書的末尾,在“捐贈者簽名”旁邊,已經龍飛鳳舞地簽上了另一個名字——顧淮深。力透紙背,帶著他慣有的強勢和不容置疑。日期,就是今天。

“薇薇等不及了。”顧淮深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平靜得像在談論明天的天氣,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明天上午九點,手術。”

他微微側身,示意了一下站在他身后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那人穿著一身熨帖得一絲不茍的白大褂,身姿挺拔,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溫和含笑,唇角微微上揚,整個人透著一股斯文儒雅的書卷氣,與這衣香鬢影的宴會廳奇妙地融合,又奇異地抽離。他緩步上前,對著蘇晚微微頷首,笑容溫煦得如同三月暖陽。

“顧太太,您好。我是邵帥,林小姐的主治醫生。”他的聲音清朗悅耳,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您不必有任何顧慮。手術方案我們已經反復論證過,風險在可控范圍內。我的團隊經驗非常豐富,技術方面,請您絕對放心。”

邵帥的笑容無懈可擊,語氣真誠而專業。可就在那金絲眼鏡的鏡片反光下,蘇晚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冰冷,一種近乎漠然的審視,像是在評估一件即將上手術臺的物品。

“是啊,顧太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

“林小姐身子弱,等不起啊……”

“邵醫生可是這方面的權威,顧總安排得真周到。”

“正主回來了,替身嘛……也該識趣點,讓讓位置了……”

細碎的議論聲如同無數只嗡嗡作響的毒蜂,從四面八方鉆入蘇晚的耳膜。那些平日里或諂媚或客套的面孔,此刻都清晰地寫滿了看客的冷漠與理所當然的殘忍。艷紅禮服的女人聲音尤為刺耳,帶著毫不掩飾的快意。

蘇晚捏著那幾張薄薄的紙,指尖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關節繃得緊緊的,微微顫抖。那冰涼的觸感沿著指尖一路蔓延,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最后直直凍進了心窩深處,將最后一絲微弱的、名為“期待”的火苗徹底掐滅。

三年。整整三年。她像個最盡職的演員,扮演著“顧太太”這個角色,努力模仿著林薇的一顰一笑,試圖用這虛假的軀殼去捂熱一顆早已被冰封的心。她以為時間能改變些什么,以為石頭終究能被焐熱。可到頭來,她得到的,只是在她生日的這天,在她被眾人目光圍觀的舞臺上,一份冰冷的器官捐獻同意書,和一個迫不及待要將她推上手術臺的丈夫。

為了他的林薇,他甚至等不及宴會結束。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捏碎,血肉模糊。劇烈的痛楚尖銳地蔓延開來,撕扯著每一根神經。然而,在這滅頂的絕望和劇痛之中,一股奇異的、滾燙的洪流猛地沖破了冰封的堤壩,咆哮著席卷了她的全身。

不是悲傷,不是哀求,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毀滅的憤怒和荒誕的清醒!

她猛地抬起頭。

臉上那層維持了整整三年的、溫順乖巧的面具,如同脆弱的琉璃,在這一刻“啪”地一聲,碎裂殆盡。她看著顧淮深,看著他那張英俊依舊卻冰冷刻骨的臉,看著那雙深邃眼眸里映出的自己——一個蒼白、可笑、即將被榨干最后一點價值的影子。

然后,蘇晚笑了。

不是那種溫婉含蓄、模仿林薇的笑。那笑容在唇邊綻開,弧度越來越大,帶著一種近乎瘋狂、不顧一切的艷麗和凄絕。笑聲從喉嚨里逸出,先是低低的,壓抑的,隨即越來越高,越來越尖銳,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狠狠拉扯著這死寂的空氣,刺得所有人耳膜發痛,心頭莫名發寒。

“哈哈哈……好,好一個生日禮物!顧淮深,你真是……從未讓我失望過啊!”她的聲音因為大笑而顫抖,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淬了冰的嘲弄。

笑聲戛然而止。

在顧淮深驟然變得陰鷙的目光中,在邵帥溫雅笑容里掠過的一絲驚愕里,在滿場賓客驚恐的抽氣聲中——

蘇晚雙手猛地抓住那份“生日禮物”,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撕!

“嗤啦——!”

刺耳的紙張撕裂聲,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死寂的宴會廳。潔白的紙片像被撕碎的蝴蝶翅膀,又像祭奠亡魂的紙錢,被她決絕地揚手拋向空中。紙屑紛紛揚揚,在璀璨的燈光下凄美地飄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目瞪口呆。顧淮深的臉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底翻涌著暴怒的風暴,他猛地向前一步,大手伸出,似乎想抓住這個徹底失控的女人。

但蘇晚的動作比他更快!

她猛地轉身,裙擺劃出一道冰藍色的弧光,如同瀕死天鵝最后的絕唱。她的目標是旁邊那張巨大的、足有九層高的生日蛋糕塔。那是顧淮深為了彰顯“顧太太”的身份特意定制的,奢華無比,上面點綴著精致的翻糖玫瑰和用金箔寫就的“生日快樂”。

蘇晚沒有絲毫猶豫,雙手猛地推向蛋糕塔沉重的底座!

“嘩啦——轟——!”

震耳欲聾的坍塌聲取代了死寂。巨大的蛋糕塔如同被攔腰斬斷的雪山,轟然傾倒!昂貴的翻糖和奶油四處飛濺,像一場荒誕而盛大的雪崩。粘膩的、甜得發齁的奶油,混合著破碎的蛋糕胚和翻糖裝飾,如同炮彈般,精準地、狠狠地砸在了猝不及防的顧淮深臉上、頭發上、那身昂貴的黑色西裝上!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靜止了。

整個世界只剩下奶油緩慢滴落的聲音,以及顧淮深僵硬地站在那里,臉上、頭發上糊滿了白色、粉色、金色的粘稠物,那雙曾經深邃迷人的眼睛被奶油糊住,只剩下震驚和狂怒的縫隙,狼狽得如同一個被涂滿劣質顏料的小丑。

整個宴會廳陷入一片死寂。方才的議論聲、音樂聲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奶油滴落在地毯上的“啪嗒”輕響。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呆若木雞地看著這場發生在眼前的、不可思議的鬧劇。那個總是溫順安靜的蘇晚,那個被他們視為替身的影子,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象征著身份和寵愛的蛋糕,狠狠砸在了顧淮深——這座城市的王——的臉上!

邵帥臉上的溫雅笑容第一次徹底消失了。金絲眼鏡后的瞳孔驟然收縮,里面清晰地映出蘇晚此刻的模樣:冰藍色的禮服下擺沾滿了飛濺的奶油,像沾染了污穢的深海。她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下巴高高揚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近乎燃燒的、玉石俱焚的決絕。那雙曾經努力模仿林薇、總是帶著點怯懦和討好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像是淬了火的寒星,冷冷地掃過全場,最后定格在狼狽不堪的顧淮深身上。

那目光里,沒有了愛,沒有了痛,只剩下一種徹底的、冰冷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漠然。

下一秒,蘇晚動了。

她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猛地轉身,冰藍色的裙裾在身后劃開一道凌厲的弧線。她像一道掙脫了所有束縛的閃電,朝著宴會廳緊閉的、通往外面自由世界的大門狂奔而去!

高跟鞋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急促而清脆的“噠噠”聲,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也狠狠敲碎了凝固的寂靜。

“攔住她!”顧淮深暴怒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獸,終于撕裂了死寂。他胡亂地抹開糊在臉上的奶油,露出那雙燃燒著狂怒火焰的眼睛,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蘇晚!你給我站住!”

保鏢們如夢初醒,立刻拔腿追去。

邵帥站在原地,看著那抹決絕的冰藍色身影沖向大門,看著顧淮深從未有過的失態和狂怒,他鏡片后的眸光急劇地閃爍了幾下,薄唇抿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半步,卻又硬生生地停住。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這位溫文爾雅的醫生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極其復雜的情緒。

蘇晚沖出了那扇象征著囚籠的厚重大門。外面沒有燈火輝煌,只有沉沉的、墨汁般的黑夜,和撲面而來的、帶著濃重土腥氣的狂風。悶雷在厚重的云層深處翻滾,如同巨獸壓抑的咆哮,豆大的雨點開始零星地砸落下來,冰冷刺骨。

她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后追來的保鏢和顧淮深那扭曲的怒吼。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停在前方不遠處的、她那輛紅色的跑車。那是她用自己的積蓄買的,唯一一件完全屬于“蘇晚”自己的東西。

“蘇晚!你瘋了!給我回來!”顧淮深的聲音穿透風雨,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撕裂的驚惶。

蘇晚充耳不聞。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頭發、臉頰和單薄的禮服,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卻奇異地讓她更加清醒,更加決絕。她沖到車前,手指因為寒冷和用力而僵硬顫抖,卻異常精準地按下了車鑰匙。

“滴——”

車燈閃爍,車門解鎖。

她拉開車門,像一條滑溜的魚,猛地鉆了進去,重重摔上車門!引擎發出一聲暴躁的轟鳴,車燈如同兩道利劍,驟然刺破沉沉的雨幕。

“攔住那輛車!快!”顧淮深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眼睜睜地看著那輛紅色的跑車如同被激怒的猛獸,咆哮著沖了出去,輪胎摩擦著濕滑的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甩開試圖圍堵的保鏢,瞬間沖上了通往山下別墅區的盤山公路!

暴雨,在這一刻徹底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車頂、擋風玻璃上,發出密集的、震耳欲聾的爆響。雨刮器開到最大檔,瘋狂地左右擺動,卻也只能在模糊的視野中勉強撕開一道縫隙。車燈的光柱在濃密如墨的雨簾中艱難地穿刺,只能照亮前方幾米濕漉漉、反著幽光的黑色路面。山路蜿蜒曲折,一邊是陡峭的山壁,怪石嶙峋如同鬼影,另一邊,是深不見底的、被暴雨和黑暗吞噬的懸崖深淵。

引擎在咆哮,蘇晚的心臟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著肋骨,像一面被擂響的戰鼓。冰冷的雨水似乎順著車門的縫隙滲了進來,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她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冰冷僵硬,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著。后視鏡里,兩道刺目的車燈光柱正穿透雨幕,如同跗骨之蛆,緊緊咬在后面,越來越近!

是顧淮深的車!他追來了!

“蘇晚!停車!你給我停下!”車載藍牙里,突兀地炸響顧淮深的聲音,嘶啞、暴怒,卻又裹挾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狂風驟雨扭曲的驚懼,“聽到沒有!你他媽給我停下!前面是懸崖!你會死的!”

死?

這個字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蘇晚混亂的腦海。

她死死盯著前方被暴雨和黑暗吞噬的彎道,目光空洞而執拗。車燈的光柱在雨幕中徒勞地晃動,似乎永遠也照不到盡頭。三年來的一幕幕,如同被按下了快進鍵的默片,在眼前瘋狂閃回: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眼中瞬間燃起的、并非為她而生的灼熱光芒;他醉酒后一遍遍撫摸著她的臉,卻喃喃呼喚著“薇薇”;他在林薇病重消息傳來的深夜,毫不猶豫拋下發燒的她轉身離去;還有今天,那份冰冷的同意書,邵帥溫雅卻殘忍的話語,賓客們毫不掩飾的鄙夷……

夠了。

真的夠了。

替身?工具?活體器官庫?

一股巨大的、帶著毀滅氣息的悲愴和荒誕的解脫感,如同海嘯般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恐懼和猶豫。

她猛地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紅色的跑車發出一聲垂死般的、更加凄厲的咆哮,速度驟然飆升!強大的推背感將她狠狠按在座椅上。車身在濕滑的彎道上劇烈地甩尾、漂移,輪胎發出瀕臨極限的尖嘯,每一次都險之又險地擦著懸崖的邊緣掠過。碎石和泥水被瘋狂卷起,砸在車身上噼啪作響。

“蘇晚——!!!”藍牙里顧淮深的嘶吼已經完全變了調,不再是命令,不再是暴怒,而是徹頭徹尾的、撕心裂肺的驚惶和恐懼,像是被人活生生剜去了心臟,“停下!我命令你停下!不要——!!!”

那聲音穿透引擎的轟鳴和暴雨的喧囂,尖銳地刺入蘇晚的耳膜。

蘇晚的唇角,卻在這瀕臨毀滅的瞬間,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那是一個極致凄艷、極致嘲諷、又極致解脫的弧度。

她的目光死死鎖住前方那個被暴雨模糊的、幾乎呈直角的最險峻彎道。深淵的黑暗,在車燈盡頭無聲地張開巨口。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那嘶吼聲傳來的方向,對著這囚禁了她三年、榨干了她所有愛戀和尊嚴的牢籠,發出生命中最后一聲吶喊,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玉石俱焚的決絕,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喧囂:

“顧淮深——!”

“我不要你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猛地一打方向盤,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減速!

紅色的車影如同撲火的飛蛾,又像掙脫牢籠投向自由的鳥,帶著一種慘烈而悲壯的美,義無反顧地、決絕地沖破了彎道邊緣那道象征安全的護欄!

“轟——咔啦啦——!”

金屬扭曲斷裂的聲音刺耳地撕裂了雨夜的蒼穹,伴隨著護欄被撞碎的巨響。整個世界在蘇晚眼前瞬間翻轉、顛倒。失重感如同巨手攫住了她的五臟六腑,猛烈地撕扯著。擋風玻璃外,是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瘋狂倒卷上來的、冰冷的雨幕。車燈的光柱徒勞地刺向虛空,然后被深淵徹底吞沒。

在意識徹底陷入無邊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聽到了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穿透所有風雨、帶著無盡絕望和崩潰的嘶吼——

“晚晚——!!!”

那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回響。

真可笑啊……

蘇晚最后殘存的一絲意識里,只剩下這個冰冷的念頭,帶著無盡的嘲諷。

當初簽下那份屈辱的結婚協議時,是誰紅著眼圈,固執地要求加上那句——“如果我死了,你就放我自由”?

如今,她終于要用死亡,來兌現這份遲來的自由了。

顧淮深,如你所愿。

無邊無際的黑暗,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溫柔又窒息地包裹上來,徹底淹沒了她。身體所有的知覺都在飛速抽離,只有那引擎最后的悲鳴和顧淮深那聲絕望的嘶吼,化作尖銳的殘響,在她徹底沉淪的聽覺里,久久回蕩……

……

……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意識從一片混沌虛無的深海底部,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開始上浮。沉重感,無處不在的沉重感。身體仿佛被無數噸濕透的棉絮死死壓住,每一寸骨頭都在呻吟,每一塊肌肉都酸軟無力。眼皮更是重若千鈞,怎么也掀不開。

但感官卻在一點點復蘇。

首先捕捉到的,是一種極其單調、極其規律的“嘀…嘀…嘀…”聲,冰冷,機械,帶著一種生命被儀器監控的脆弱感。緊接著,是消毒水的氣味,濃烈而刺鼻,霸道地鉆入鼻腔,宣告著此地的歸屬——醫院。

然后,是說話聲。刻意壓低的,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冷靜,斷斷續續地飄進耳中。

“……真是奇跡……那種程度的撞擊和墜落……”

“……核心艙保護……命大……”

“……多處骨折,嚴重腦震蕩,臟器有挫傷……但生命體征……穩定了……”

“……腹中胎兒……暫時……”

胎兒?

這個突兀闖入的詞,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刺穿了蘇晚昏沉的大腦,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巨大的茫然。什么胎兒?誰的孩子?她在哪里?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沖下了懸崖……

混亂的思緒如同糾纏的水草,讓她頭痛欲裂。她掙扎著,用盡殘存的力氣,終于,濃密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如同瀕死的蝶翼,極其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光線并不刺眼,是病房里柔和的白光。視野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波。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還有懸掛在床邊的輸液架和袋子……

她轉動著無比沉重的眼球,視線艱難地向下移動,落在床邊。

一道穿著干凈筆挺白大褂的身影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他正微微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手中一個打開的深藍色硬殼病歷本。鼻梁上那副標志性的金絲邊眼鏡,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而理性的光澤。

是邵帥。

似乎察覺到病床上細微的動靜,邵帥的目光從病歷本上移開,精準地落到了蘇晚的臉上。他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鏡片后的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在觀察一個剛剛脫離危險期的、值得研究的病例標本。

他合上病歷本,動作從容不迫。然后,他微微俯下身,靠近病床。

距離拉近,蘇晚能更清晰地看到他鏡片后那雙眼睛,溫和的表象下,是深不見底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冷靜。

邵帥的嘴唇開合,清晰而平穩的、帶著專業腔調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判決,一字一句地敲打在蘇晚剛剛復蘇的、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顧太太,您醒了。”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恭喜您,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似乎在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停留了半秒,然后才繼續,聲音依舊平穩,卻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另外,有個情況需要告知您。”

“您懷孕了,大約六周左右。”

蘇晚的瞳孔在聽到“懷孕”兩個字時,猛地收縮到了極致!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如同海嘯般瞬間將她淹沒,讓她本就混沌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停滯了。冰涼的恐懼順著脊椎瘋狂爬升。

邵帥似乎完全無視了她眼中掀起的驚濤駭浪,他直起身,姿態依舊從容優雅,目光越過她,仿佛穿透了病房緊閉的門,投向未知的走廊深處。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再次閃過一道無機質的光。

“顧先生,”他補充道,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像最后一道沉重的枷鎖,精準地套在了蘇晚剛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的脖頸上。

“正在趕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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