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終于傾盆而下。
雷聲轟鳴,豆大的雨點砸向地面,發出密集的噼啪聲。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
“幸好是夢,不然這季莊稼就全完了。”
伊森盤腿坐在小屋的床上,透過窗戶望著外面。
雨幕如此密集,仿佛一道水簾,甚至將遠處的麥田,都模糊成了朦朧的虛影。
若在現實中,這樣兇猛的暴雨,必然讓來不及收割的麥子爛在地里,但在夢里倒也無妨。
畢竟,很少有人能延續同一個夢境。
盡管絕大多數人,會在睡醒后忘記夢中種種。
但遺忘不等于消失,即便被塵封千萬年,那些夢境依然存在。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寶藏。”
望著連綿雨幕,伊森想起許多奇異的夢境。
曾經以為那些不過是人們深夜的幻想,如今卻不一樣了。他不清楚神奇動物會不會做夢,但巫師是肯定會的做夢。
占星的高塔、繪滿神秘符文的密室、夢幻的花房、古老的祭壇、沸騰的坩堝......
這些夢境里,哪怕只有千分之一源自巫師,都將成為比霍格沃茨圖書館更珍貴的寶庫。
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有多少驚才絕艷的巫師,就有多少失傳的魔法。
人們只記得四位創始人,只記得梅林……但在他們之前,更古老的時代,卻鮮有人去了解。
甚至于連四位創始人,都很少有人去真正了解。
活著的人,總是更關注活著的人。
人們熱衷于討論鄧布利多、格林德沃甚至伏地魔,卻鮮有人愿意深入了解一個逝去的歷史人物。
這一刻,伊森不禁聯想到城堡里,魔法史教授——卡斯伯特·賓斯。
恐怕也只有幽靈,才會耐心給小巫師們講授歷史,講授那些逝去的人。
“逝去的,終究逝去!”
漸漸地,伊森收回飄遠的思緒。
有些事情,現在思考還為時過早。即便這片麥田真是羅伊納·拉文克勞的夢境,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
一個連魔杖都沒有、只會幾個基礎咒語的小巫師,怎么可能學會拉文克勞夢中的知識,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哎!魔杖……”
想到魔杖,伊森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匕首,如果夢里能帶進來東西,怎么可能還需要這種做工粗糙的匕首。
至于夢里有沒有魔法,這他一點都不擔心。曾經的鎮長女士,已經完美詮釋了魔法的便利。
揮手間,就能用泥土變出美味佳肴。
當初他以為是對方的饋贈,現在細細想來,這更像是無杖變形術。
更何況,對方還能化身蝰蛇,以及種種與魔法相似的攻擊手段。
……
連綿的雨幕中。
一只二十英尺高的巨大蝸牛,背著沉重的房子,緩慢的爬過麥田。
有趣的是,蝸牛經過的地方,那些被壓倒的麥穗就像是彈簧一般,在倒地之后又緩慢站起來。
伊森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但壁爐的火光告訴他,夢境節點越來越近了。
這正是他期待的結果,待在節點的附近,就算運氣不好碰到了夢魘,也有充足的時間用來逃跑。
只是隨著蝸牛緩緩爬行,聆聽著周圍的雨聲,一種淡淡的孤獨感,卻也縈繞在他心頭。
穿夢,總是充滿了不確定性。
除非同時一起進入門內,否則有可能一次分別,也許就是永不相見。
“希望你們都好好的吧!”
伊森靠在自己的小床上,為凱恩三人送上了祝福。
這一次,他并沒有單純祝福凱恩,而是帶上諾頓和愛麗絲。
當時情況有些緊急,如今靜下來后,他也發現了問題所在。
凱恩作為公認的老好人,但也從沒聽說過,他去生拉硬拽的救新人。
更何況性格冰冷的諾頓,竟然破天荒的打暈扛回來,這本身就不合理。
蝸牛小屋中。
雖然送上了祝福,但伊森卻不知道,因為時間流速的不同。
彼時彼刻,凱恩三人也遇上了麻煩。
……
夢境間隙,廊橋之上。
原本環繞凱恩的金色光芒,已然變得有些暗淡,如同黎明將熄的爐火。
“你還沒有好嗎?”
愛麗絲焦灼的看向天空,無數紫色的光團,依舊如雨點般劃過。
至于遠處的夢魘,眼下看似是被死死的壓制著,但誰都知道這并不是什么長久之計。
在夢境里和夢魘拼消耗,簡直就是企圖用水淹死魚兒一樣可笑。
更糟的是,拖延越久,新夢魘出現的風險越大。
“我很想快!但凡事都有代價!”凱恩一臉疲憊的回應。
在他面前,瑟琳娜依舊安然的躺在廊橋上,像是被女巫詛咒的睡美人。
只是相比才開始,在她身體四周,多出一個有著金色復雜圖案的圓圈。
“情況你也看到,這已經不僅僅是還人情了,怎么就讓我碰上這檔子事……”
雖然是在抱怨,但凱恩卻以行動表明態度,他抬起雙手猛然按在廊橋之上。
頃刻間,原本頹廢的金色光芒再次涌動,如同血液一般順著他手掌緩緩流淌。
最終化作一個又一個奇異的符號,匯聚在瑟琳娜的身邊。
“我知道!”愛麗絲重重的點了點頭。
其實不用凱恩多說,她也知道眼下這種情況,早已不是簡單還人情了。
但一想到諾頓,愛麗絲只是稍稍猶豫了片刻,便摘下了掛在胸前的彩色畫筆。
“你幫幫他吧。”
看到畫筆,凱恩頓時笑出聲:“哈!我說的代價不是這個,我還不至于趁火打劫,搶你們小家伙的東西。”
“但我只有這個了。”愛麗絲不僅沒有收起來,反而把畫筆遞到了凱恩面前。
她精致的面龐上沒有一絲不舍,甚至隱隱多了幾分期待。
“我不愿…承諾,但我會…盡力!”
當下,凱恩的聲音斷斷續續,顯然是有些精疲力竭。
在他身后籠罩半個天空的金色表盤,那根鮮紅指針也開始逆時倒轉。
同一時刻。
天空中紫色光球,突然密集起來。
如果說之前是流星,現在的光團就是雨點,不間斷的狂風驟雨。
作為當事人,這一刻諾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兩人的交流他自始至終都聽的到。
面對凱恩還算好,只是面對愛麗絲……
作為老牌的饋贈者,他很清楚那根畫筆,對于愛麗絲意味著什么。
如同他的雙槍,以及凱恩的懷表,那不僅是夢境饋贈的特殊能力,更是內心的具象。
是根植于心靈深處,最后的一絲懷念,屬于夢的造物。
這些東西無法被任何人剝奪,哪怕夢魘都做不到,但它卻能被主動贈與。
愛麗絲拿出畫筆的那一刻,諾頓就已經知道,任何的感謝,都變得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