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我們廠兩朵金花之一，但這姑娘，有些我行我素，盡量別深交。”

張健亞指了指遠處的筒子樓。

老宿舍大部分都是這樣，住的人多，省地省力。

“我行我素，反過來看，也能叫真性情嘛。”

魏子書笑著揮揮手，道。

聽到張健亞這么說，他其實有些尷尬。

你要議論一下別廠的演員，那還沒啥，你們一個廠的在背后說這么兩句，也不知道是覺得他們之間更熟，還是情商低。

“就忙完了？現在能告訴我是哪個劇本了吧？”

寧景打開門打算請魏子書進去坐，但他想了想，確實不太合適，之前鞏麗雖是玩笑話，但已經提醒過。

“走吧，請你吃飯，邊吃邊聊。”

走在廠里。

不少人和寧景打招呼。

印象好上許多，起碼人緣相對來說不錯。

也不用太擔心是表面功夫，這年頭的人，城府沒那么深。

大家一般都是不喜歡就不和你來往。

“寧景，這位是？”

“魏子書，編劇！”

眼前這位里面穿著毛衣，外面穿灰色背帶褲，臉頰滿滿膠原蛋白的女人。

魏子書一眼就看出來了，剛剛上映不久的北京人在紐約，其中的飾演郭燕的嚴曉平。

“嚴老師你好，說起來我們還有點淵源，我現在還在馮導的劇組里。”

“呀！那以后有機會能一起合作，和馮導拍戲，還挺輕松。”

簡單打個照面，就分開了。

他們還得去吃飯，對方估計也是去食堂。

他為什么不去食堂吃飯。

都來了魔都，還去食堂吃什么。

相比其他城市，魔都黃河路一排排的餐館已經做得風風火火，像和平飯店這種老餐廳，也不在少數。

只是和平飯店比較出名。

倒不是燕京沒有，只是燕京不少餐館，接待不光光看你有沒有錢，說句不好聽的，有錢不一定讓你進。

“漂亮吧。”

去和平飯店的路上，寧景提到剛剛打了照面的嚴曉平：“你的劇本，要我們兩位演員參演！保證給把故事還原出來。”

“那得看謝導，我就是個陪跑的，他能看上我的劇本，是我的榮幸。”

這兩位魔都電影廠90年初的花旦，演技肯定沒問題。

但在角色的形象上，其實不太符合，因為上鏡以后會顯得微胖，地下工作者在屏幕前的形象，總不能是圓潤型的。

可能是魔都電影廠選角的特色。

從最早老一代的白揚，上官云竹，到中生代張玉、龔雪、海燕，再到寧景、嚴曉平。

都是大家閨秀的形象，不說是國泰明安臉，但沒有一個形象瘦弱的。

燕京電影廠最早也是如此，從五朵金花到北影三花。

包括西影廠，以鞏麗為代表的七朵金花。

“這話也是，要能拍上謝導的戲，行業內少奮斗二十年。”

寧景倒也不是強求，就是好奇。

一個年紀輕輕，比她還小三歲的編劇，能夠寫出什么東西，讓已經基本屬于半退休狀態的謝進導演，重拾鏡頭。

到和平飯店下車。

魏子書到一旁報刊亭，準備買一份雜志。

“老板，小說界還有嗎？”

“沒了！奇了怪了，以前進個10來本，一個月賣不完，這月進了100本還不夠。”

“你一編劇還看小說界這種雜志。”寧景好奇道。

單位的編劇，都是看當代、讀者、收獲，不是說看不上小說界，萌芽，她也看故事會。

只是編劇這個稱謂會讓她下意識認為魏子書應該看比較嚴肅、深度一些的書籍。

人心中的成見早就是一座大山。

要說故事會這些書，里面很多內容都很不錯，只是雜志名稱，讓不少人會覺得，就是粗淺的文章。

“這個劇本的原故事，我就發布在小說界上，原劇本放在招待所了，實在不行，等吃完飯，我再拿給你。”

“好！我下午沒事，就在你那里看，招待所還有空調。”

——嗯？招待所？孤男寡女？

選和平飯店吃飯，沒別的原因。

就想嘗嘗兩塊五的玻璃瓶可樂，不用花錢的茶水，二三十一盤的海鮮。

到了以后，大幾十的可樂、礦泉水，三四百一口的青菜，魏子書是不會再來了，和有沒有錢無關。

后世，魏子書曾在網上看不少人說。

有錢人不在乎這些，因為他們有。

一餐幾千上萬，或者一晚上消費幾十萬，對他們來說，就像普通人進蒼蠅館子正常吃個飯。

事實上，換個角度來說，網上一些宣傳者的認知非常低。

明明是討論飯店價格合理不合理，性價比、貧富差距的事情，被人曲解成消費觀，反而勤儉節約被說成不舍得花錢。

媒體的恐怖之處就在于這里，有了大數據以后更加可怕。

人的知識、認知是有高低的，甚至很多人走在一個比較錯誤偏激的路上，大數據就將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反而更堅定了她們的選擇。

“這是鑰匙，我下午得去一趟出版社，你可以在招待所看，也可以帶回宿舍看，只要明天上午交給我就行。”

吃完飯后，魏子書打算去一趟他爹那里。

來都來了，不得去聽聽夸獎？

“嘖！姐姐沒有魅力。”寧景表演起來了，撅起嘴巴，撒嬌道：“人家陪著你改劇本，你還要說有事。”

“...”他這哪兒招架得住：“姐，我去見我爹。”

“咳！好，早點回來，晚上姐請你吃飯！”

寧景老臉一紅，人家是去見爹，她在這兒得瑟個什么勁...

“別，我請你吃飯，就是那個照片，你給我準備一套。”

“這么急？”

“也不是很急，走之前給我也成。”

剛和寧景要照片的時候，他還心想，可以狠狠薅一筆，陽光燦爛的日子上映后，可是小火了一把。

但突然想到，導演是江文，他拍戲速度也是實打實的慢，10分之1個王加衛吧，這戲還得兩年。

“欸？對了，你不是在拍江文的戲嗎？怎么突然回魔都了?”

“說到這事...”寧景翻起白眼：“劇組沒錢了，膠片買不起，江文說，讓大家先回，等弄到投資了，再回劇組。”

“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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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書局。

在魔都的辦事處，就是以前總部的老樓。

相比后來建設的辦公樓，就簡簡單單一棟老洋樓，鐵門、花園、非常復古，沒有出版社自己的印刷。

“兒子！”

魏松聽到門衛通知，立即就來到門口接魏子書。

“爹，怎么感覺你變胖了！”

“這里除了離家遠，干活非常輕松。”

魏松領著魏子書進門：“各位同事，雜志最新暢銷的最大貢獻者，子書作者，也是我兒子。”

雜志時代的小說，其實很有意思。

很多雜志銷量激增，很多時候都是因為一部連載作品特別受到喜愛，才會如此。

但偏偏很多出版社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認為是他們的功勞，將高質量的作品，放到了雜志上。

等后來，不少作者不連載了，想單獨發布書籍，這些出版社才發現問題，依舊不知悔改，卡著書籍的發布渠道，從中分一大杯羹。

到了后來，渠道多了，一些自以為是的出版社迅速就倒閉。

魏子書假裝靦腆的和各位編輯打招呼，實則心里暗爽不已。

“真年輕，魏編輯一次和我說，我還不信。”

“子書，下本書打算寫什么？”

“已經有讀者希望我們一次性把結局放出去了。”

幾位編輯，都上來和魏子書握握手，又是晚輩，又是出版社簽約小說的作者，面子也是給足了。

閑聊過后，魏松提出一麻袋。

打開一看，全是信件。

“這都是你的，估計等你回燕京，比這不知道多多少，這些都是讀者寄錯位置的。”

“...”魏子書看了害怕，密集恐懼癥都快出來了。

“你這個故事寫的真不錯，我都想這類題材了，沒想到反響這么好，下本書，打算寫什么？”

望子成龍是這代家長的心愿，魏子書第一步就邁了一大步，魏松自然高興不已，話都比平時多了許多。

“不知道，最近都在劇組混...”

他確實不知道，因為能白嫖的東西太多了。

只要符合時代特點，就沒問題。

雖說時代越進步，細糠越少，糟粕越多，但架不住量大，還是能選出不少好東西。

“給你個建議，這個題材好，乘勝追擊，繼續寫這個類型的題材。”

“也是可以。”

魏子書覺得他爹說的挺對的。

這就跟網文一樣，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潛水無賊，直道加速更快。

“晚上住不住我這？”

魏松摟著魏子書，手還到處捏捏，看兒子長壯實了沒有。

“電影廠給我開了招待所，我還是過去吧，改劇本的任務還挺重的。”他可不是真的十八歲，和爹睡，多少是有點抗拒的：“對了，爹，你們書局，能不能幫我發書？”

“我幫你跑跑，說動總編幫忙，應該有希望。”

發書不是出版社麻煩，而是三審三校很麻煩，流程非常嚴格。

所謂三審，初審政治性、規范性正確，復審學術質量，終審綜合評估，確保內容合規。

三校則是，校對文字、排版錯誤，其中最麻煩的就是標點符號。

最后的審核是由總署來確認，就是宣傳部門，一般地方是申請不到書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