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模特？”

“對啊，想當年...因為一條廣告，錯過了報考魔都戲劇學院的機會，只能上模特班。”

說著，寧景伸出腿，手自下而上，展現了一番：“雖然我不高，但我比例好！腿顯得長。”

沒毛病！就是性格太外向了。

當然，火車上有人聊天解悶，魏子書也樂此不疲。

“你現在還拍廣告嗎？”

“拍！給錢就拍。”寧景不假思索，但突然用懷疑的眼光看向魏子書：“等會，你不會是想使壞吧？你要喜歡姐姐，可以大大方方追求姐姐，年紀輕輕，陽光帥氣，不要誤入歧途！”

“我？使壞？”魏子書憨笑一聲，只怪自己太年輕，不像個能拍廣告的老板：“不用你出外景、或者去公司，你給我一套照片，我挑挑，挑好了簽個合同，我給你錢就成。”

“聽著靠譜，我剛出社會在羊城那會，差點就被人騙了。”

寧景拍拍胸脯，想著都有些害怕。

魏子書能感受到那股波濤洶涌，你這樣...不騙你騙誰。

“放心，我不會騙你，就是用來制作掛歷，作為背景圖片。”

“掛歷？那就別簽合同了，你拿去用，這點廣告費，你留著創業！等有錢了，請姐姐吃飯。”

寧景表示這點錢，她看不上：“真要算廣告費，我4年前在羊城那邊，就已經給大眾汽車、達能酸奶、老廟黃金、安安洗面奶等品牌代言了，甚至還有香江的企業讓我拍廣告，不過聽說那邊亂糟糟的，我不敢去，現在讓我拍廣告，少說也要5000起步，就當是緣分。”

這個價格...真不低。

還得是羊城那邊市場經濟發展的快，包括影視娛樂行業。

不少香江影視劇的女明星，其實都是90年代，從內地直簽香江的。

譬如，參加了美在花城廣告模特大賽的黃曉燕，就參演過射雕和小李飛刀的女配。

馮曉雯，神雕里的林超英、天龍八部的秦紅棉，鹿鼎記里的教主夫人蘇荃。

還有蔣文蕊，射雕中的瑛姑。

讓大家留有深刻印象的，還得是何美甜，出演笑傲的儀琳、天龍八部的鐘靈。

“那你的片酬豈不是更高？”

魏子書對這個沒什么概念，天下無賊劇組里，他只知道周米可，稅后片酬7918，有零有整。

對比下來，三個月不到的拍攝時間，一共有2000多，比起全國工資來說，已經是高薪。

“片酬？這是秘密。”寧景好像藏不住事，又或者沒把片酬當回事，前一秒不肯說，后一秒后忍不住：“其實我第一部戲，片酬只有500，現在加入魔都電影廠，工資1500，拍戲補貼還挺高，一部戲能有五位數。”

也就是魔都電影廠轉型的早，魔都經濟發展快，加上和香江的合作。

雖說片酬在劇組內是秘密，但也不是沒有交流，戲拍完了，合作不愉快，有些人嘴巴沒把門的，說出來也正常。

90年代，很多演員去香江發展，嘴上說因為香江是國際市場的踏板。

實則，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花同樣的力氣，為什么不多賺點錢？

寧景得知魏子書老家也是湖南人，話匣子打得更開。

倆人從湖湘大地聊到山川巴蜀，一直到深夜。

讓魏子書有些意外的是，寧景抽煙，還挺兇，車窗一直到睡覺都是打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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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終點站，魔都車站，請在終點站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自己的行李下車。”

寧景收著背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陽光燦爛。

取出墨鏡一戴，放在這年頭，確實時髦，搭配著工裝夾克、深色牛仔褲和牛仔皮靴，回頭率妥妥百分百。

“子書弟弟，記得來魔都電影廠找姐姐，直接報我的名字就行。”

“好！”

魏子書笑而不語，收拾行李。

從下車、出站，就一直跟在寧景后面。

他也不需要看路牌、和路人問路，跟著就行。

寧景自顧自向前，都沒發現，直到出租車停靠站臺，才發現他。

“喲！你這是舍不得姐姐？姐姐不是給你留電話地址了嗎？你去哪兒？我送你。”

“魔都電影廠。”

“哪兒？”

從新客站打車到電影廠，不到十公里，30分鐘，20塊錢。

市區內，像火車站邊上的秣陵路、恒豐路已經有堵車的跡象了，即便是燕京，也只有在胡同里才會堵車，通常是騎單車的大爺和開桑塔納拿大哥大的土豪。

“魏編劇！”到了魔都電影廠，張健亞正坐在門衛室等著：“準時，一看火車就沒有晚點。”

這才發現，同行的還有寧景：“等會，你倆認識？”

“魏編劇？”寧景不樂意了，直接上手搭在魏子書的肩膀上：“你好好給我交代交給，怎么回事？合著我一路上和你說真心話，結果到頭來，我成了一個傻子？”

“...”魏子書有些理虧，但嘴不虧：“你也沒問吶。”

“廠門口拉拉扯扯像什么樣子。”張健亞見寧景都不知道魏子書是編劇，倆人肯定也認識不久：“這幾天魏編劇都在廠里，有事你們私下聊，謝導還在等他。”

“謝導？”寧景沒想到還小看了魏子書：“最近廠里哪個劇本是你寫的？有沒有適合我的角色，算了，我先回宿舍，3號職工樓2樓左手邊第一間，忙完了來房里找我。”

“...”

這種事，私下說啊。

“我先帶你去招待所，將東西放好，再去找謝導，他已經在等你了。”張健亞趕忙領著魏子書離開。

這點影廠的小祖宗，不知道她還會說出點什么話。

中式建筑的奇妙之處就在于，明明從門頭來看，給人的感覺是，廠里面面積不小，也不至于多大。

等去招待所放完行李，在張健亞的帶領下，發現廠里的橫向長度確實不寬，但很深。

“別看這個廠子久，里面都承載了電影史的一代記憶，那邊5號影棚，拍攝過首部國產彩色戲曲片，梁山伯與祝英臺。

從那邊的小門過去，就是民國街景影棚。”

辦公樓都差不多一個樣。

不是三層就是四層。

3樓左邊最盡頭的一間辦公室，和中途見著的辦公室不一樣，都是大門緊閉，這間屋子大門敞開著。

咚咚咚，張健亞敲了三下木門。

魏子書聽過一個說法，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敲門敲三下，但敲一下一般是小孩的惡作劇，敲兩下一般是鬼鬼祟祟想走后門怕被發現，敲四下...暫時沒聽過。

“進！”

門明明沒關，但好像在里面人喊進之前，中間有一面空氣墻一般。

腦袋尖尖、禿頭、厚厚的老花鏡、稀松的頭發又黑又亮，白襯衣、藍西褲。

標準的辦公室領導外貌。

“真年輕！聽說還沒滿19吧？”

謝進示意張健亞抽兩把椅子出來。

90年代的大廠是很迷幻，無論是哪個單位，總會有靠背的藤椅，一把藤椅在下，另一把藤椅旋轉倒放，剛好兩把椅子嚴絲合縫，放在辦公室內一點不占位置。

“下個月滿19歲。”

“小天才啊，我25歲才畢業。”

“謬贊，和導演相比...我啥也是。”

人家謝進導演只說了前半句，25歲畢業，后半句沒說，同樣是25歲就已經是大同制片副導演，27歲已經是獨立導演，10年后就拍出了紅色娘子軍。

“你本子我看了，家里老一輩有人是部隊的？”

“嗯，外公參加過抗美援朝，也去過越南。”

說到這里，魏子書想想有空該回老家看看，雖說外公身體倍棒，但前世離世后，許多年沒見過了。

“里面有些情節，太過理想化，問題不大，修改修改就好，電影廠里面有一些資料記錄，你可以去看看。”

保密局槍聲、東港諜影、等幾部經典反特電影，都是魔都電影廠拍攝，這類影片，那年頭拍攝，資料嘎嘎齊全。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應有盡有。

“...”魏子書一頭霧水，這是讓我改哪兒？

“里面有問題的地方，我給你標注了，風格方面，我個人是希望更真實一些，整體來說，故事是對的，不過這些都可以討論。”

真好，編劇現在還有人權。

“既然導演都說可以討論，那我就說了。”魏子書見縫插針：“太過于真實化，老一輩的觀眾，肯定是深有體會，但現在市場主流觀影者已經年輕化，太過于苦難化，就商業電影角度來說，會不會有點影響觀感？”

“商業化？這稿子的定位應該是主旋律吧？”

“不沖突，有精神在其中。”

張健亞坐在一旁，聽著兩人侃侃而談，他也不好插話。

略微討論了一會，到了吃飯的點，魏子書才離開。

老頭人很好，討論有理有據，不用身份壓人，覺得說的對，也欣然接受。

不像有些專家，動不動就是你不懂，問他，他也不懂，懂不懂對不對都不重要，反正你不對最重要。

“牛！要讓其他的圈內人知曉，你能和謝導這么討論劇本、電影，怕是在影視圈輩分都要高上兩代。”張健亞挺佩服的，起碼他就沒有這個勇氣，都是謝導說他聽著。

輩分？這玩意沒用。

現在都在廠里還能談資論輩，過來了兩年，就得拿作品說話了。

“那是謝導能夠就事論事，話說，寧景宿舍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