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臺詞，先找找狀態(tài)。”

“都用家鄉(xiāng)話，我聽聽。”

“攝影組，你們設計設計構圖。”

隔天早上，天下無賊劇組就算是正式開機，馮曉剛給每人發(fā)了一個小紅包就算是開機儀式。

至于燒香、祭豬頭這些，全是香江那邊的傳統(tǒng)。

魏子書看了看紅包，666，這年頭講究順利，反而不講究發(fā)財，就是不知道所有人都是666，還是只有主創(chuàng)人員是這么多。

他沒啥事，就跟著鏡頭轉悠。

燕京電影廠還是挺豪橫的，攝影機一出就是兩臺，當然，收了好夢公司50萬的掛靠費，這些肯定得安排，不然就真成了掛羊頭賣狗肉了。

“這種站臺真舒服。”

攝影大哥姓劉，聽口音也是燕京人。

“藍天白云，比在壓抑的站臺內等車，舒服多了。”

說完這話，魏子書覺得跟著這幫文藝人在一起，自己也開始有些陽春白雪，不食煙火。

明明是因為小縣城窮，人口稀少落后，往往就是簡單的候車廳和露天站臺，偏偏說的這么理直氣壯。

“魏編劇，你來看！”

劉攝影忽然小聲喊道，招呼魏子書來看鏡頭。

只見，放大后的鏡頭內，穿著樸素男子，兩根手指在一名上車乘客的包后面不經(jīng)意劃拉一下，里面就掉出來一個錢包。

“嘿！抓小偷！”

嗖的一下，魏子書就沖了出來。

瞬間，不寬的站臺，人群自然分出了一條小道，將小偷暴露出來，乘務員吹起哨子警示，一名熱心乘客將手中的包當作武器，揮向小偷。

魏子書和另外幾人立馬將小偷制服，隨之而來是一群人的拳打腳踢。

“哎哎哎！別打了，交給鐵路警察就行。”魏子書擔心大家把小偷打出問題，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年頭，人們對于小偷那是深惡痛絕，逮到就是先打一頓，重點是，真沒把小偷當人。

有些人是因為被偷過東西，氣憤，而其中也少不了渾水摸魚湊熱鬧的。

“打死活該！”

“你們這些小偷出門就該撞死！掉糞坑淹死！吃大便漲死！祖宗八十代暴尸街頭！”

“有手有腳干點什么不好？非偷雞摸狗！”

“你媽偷漢子生出來的吧，繼承你娘齷齪技能！”

甚至有人提議將小偷吊起來一頓抽，好在有鐵路干警出面攔住。

這一番話聽得魏子書一愣一愣的，還是生活更有藝術。

他想著是不是把這些臺詞加到劇本里面去。

“魏編劇，哈哈，這段太精彩了，我甚至覺得可以放到電影里。”劉攝影將鏡頭放給魏子書重新看了一遍。

“小偷真是太猖獗了。”

怪不得他的書，似乎沒有什么反響，他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對于小偷他沒有從心底有多恨，體會不到老百姓的心情。

回到車站，劉攝影將事情說了一遍。

眾人也是議論紛紛，沒想到開拍第一天，拍攝地就有小偷被抓。

“馮導，剛剛我思考了一下，我感覺，結局是不是應該小小改動、增加一個片尾。

將小偷的下場寫得真實一些，對于黎叔一伙，從道德審判、人身毀滅、最后法律制裁，三個方面，進行一個敘述.....”

魏子書連帶著將剛剛的想法一并拋了出來。

“你意思是增加一個真實的橋段？那和拍攝的風格有些相悖，但是可以增加在影片之外的解圍，像彩蛋一樣。”

馮曉剛細細想了想，沒有否定。

“那如果，在中途下火車的片段，王麗和王薄聊到孩子的時候，車站背景增加一個抓小偷的橋段，從王薄和王麗的視角展現(xiàn)，既體現(xiàn)了真實，又隱喻接下來的路，最終是一個悲劇收場？”

思索一瞬，魏子書來了靈感，越想越覺得可行。

“這倒是個思路，給倆人決定金盆洗手增加一層邏輯。”馮曉剛一聽就認可了。

“再加一段臺詞，王麗拉著王薄，指著被抓的小偷說，你看，難道你希望以后，我?guī)е⒆樱h遠的看著你被抓住，被一群人羞辱？被人說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有點意思！這個想法不錯，將觀眾的情緒在中途稍加發(fā)泄，最后王麗的結局，更能接受一些。”馮曉剛滿意地點點頭，看了看演員們：“咱過后再聊，先讓他們走一遍戲。”

拍戲從來不像電影，從開頭到結尾。

順序都是根據(jù)拍攝地、或者難易程度來的，到了后面大多數(shù)根據(jù)演員檔期來了。

今天這場戲，算是一個演員大團圓。

以黎叔為代表的旅行團為主視角，在車站聚集，接下來繼續(xù)給到警察、王麗王薄，再到傻根。

基本上片中的角色大部分都有出現(xiàn)。

像旅行團，很早就已經(jīng)有了，20年代在上海就成了旅行社。

中間經(jīng)過斷層，到了大約在1981年以后，再次興起。

最早是以出公差、療養(yǎng)、學習等名義，大多都是單位的人才有機會，需要導游、需要有人安排行程。

慢慢到了90年代，家庭條件不錯的、或者一些退休的干部，已經(jīng)會通過旅行社進行旅游。

最鮮明的特點就是小紅帽、旅行社發(fā)的小旗，都打上旅行社的名字。

這一段背景，魏子書就沒有改。

“都準備好了，開始。”

馮曉剛一聲令下，每個人不管鏡頭給沒給到自己，都進入角色狀態(tài)。

最先開口的是陳建賓。

“上車以后，誰也別靠近黎叔，要保證黎叔的休息....”

魏子書坐在馮曉剛身旁，看著鏡頭。

小紅帽灰西裝、挎著港式腰包，撐著椅子的把手，斜著身子，將不聰明的樣子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專業(yè)的還是專業(yè)，當然說不得演技，說的是燕京電影廠的美術組，服裝道具。

要知道這些對于演員是非常加分的。

很多影視劇里面的演員被吐槽，比如服裝、妝容等等，其實這些與演員關系不大，都是美術組的問題。

至于陳建賓的演技...不是說不好，但過于表現(xiàn)派，強調形式和舞臺化表達，這也是戲劇學院大部分演員統(tǒng)一的問題。

論演技都是專業(yè)的，表達能力很強，但早年經(jīng)驗不足的時候，顯得會有些空洞。

鏡頭一路順下下來，給到鞏麗、辛柏慶，劇中小葉和四眼是黎叔團隊中的實戰(zhàn)選手。

“咔！”馮曉剛實際并沒有開機，這是劇組喊停的術語。

“辛柏慶，這一段戲，你與鞏麗老師爭鋒相對之后，要看向陳建賓，他是團隊中支持你的角色，同時還要看黎叔反應。”

魏子書聽完講解，再回憶。

不得不說，馮曉剛對于人物鏡頭前細節(jié)的把控，三把刷子。

重新開始之后。

鏡頭還是在黎叔團隊。

此時葛憂開始他的表演。

“希望你們在以后的工作中，百尺竿頭、更上一層樓。”

接著葛憂一個抖手，這里是需要用到特效，將黎叔手上的表，轉移到四眼手上。

演員的無實物表演非常到位。

——辛柏慶的表現(xiàn)，相比林家冬，多了一絲嚴肅，但也是另一種感覺，表現(xiàn)出四眼在收到黎叔禮物后，依舊非常緊張。

鏡頭開始平移，給到王千原。

他正坐在椅子上作畫，一幅周米可模樣的素描，沒有臺詞。

接下來從素描轉移到周米可臉上，這時候王晉松出現(xiàn)，臺詞非常順利說完。

到了周米可，魏子書反而緊張起來。

人靠衣裝這句話不假。

換上黑色大衣、圍著深綠色圍巾，留著半邊劉海。

在美術團隊的手中，周米可年紀一下就大上好幾歲。

“好！還算順利！”馮曉剛朝演員揮手示意，表示滿意：“有些細節(jié)，注意一下，鞏麗老師，還有辛柏慶，你們手中轉銀幣這個動作，盡量自然一些，后期會有專門的人補手部鏡頭。

王晉松，你的臺詞輕柔一些，得讓人感覺你在道歉。

再過一遍，就可以正式開機。”

“挺順利！”魏子書看得津津有味。

“呵呵，因為這個鏡頭簡單。”

“簡單？這么多演員同時開始，稍有差錯，整條不就得重新拍？”魏子書不解道，在他看來非常困難。

“很多人有誤解，人多的鏡頭，對于演員來說，是最輕松的，你像葛憂、鞏麗穿插其中，可以帶著其他演員一起進入狀態(tài)。

再就是，面對鏡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自然而然整個場景很容易身臨其境。”

馮曉剛這么一說，魏子書明白了一些。

鏡頭被弱化，只要細節(jié)不出問題，演員實際的表現(xiàn)，就是短短的幾秒。

反而到了一兩個角色，或者單個角色的獨角戲，就會將細節(jié)、表情、種種都放大，演員還需要單獨進入狀態(tài)。

“可以了，稍微休息休息，吃過飯到了下午2點，再拍攝室外鏡頭，如果順利，說不定晚上我們就可以換位置了。”

這個車站，一共就兩個鏡頭，室內和室外，接下來就是上火車的戲份，那些都是回了燕京再拍攝的。

除了第一餐，接下來劇組都開始吃盒飯。

至于群演，并不多，也可以說這些人不是群演，小縣城根本沒有專門以群演為生的人，都是由縣城幫忙找來一幫人，開三十塊錢一天包飯，這個價格，蜂擁而至，根本不缺人。

倒是燕京電影廠門口，早已經(jīng)有了專門群演，天天等著接戲。

“黃博，你緊張不？”

吃過飯，魏子書看到黃博坐在角落，一直盯著售車的旅客。

“OK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