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震天雷的威力都記下了嗎？”

“我覺得中間幾個威力最大，你看地上坑又大又深。”

“不對，我覺得第四個威力最大，因為他罐子最大，，里面的黑火肯定是最多的啊。”

“不對，是第九個，到第九個的時候我耳朵嗡嗡的，到現在還在疼呢。”

就在眾人七嘴八舌熱烈討論著的時候秦大眼一聲不響地將手中的小本子遞送到了曹化淳的面前：“都督請看，從第一個到第三十四個卑職這邊全都有記錄，從記錄上來看二斤甲級的有效殺傷范圍確實不如三斤乙級的，至于五斤丙級的震天雷雖然覆蓋面大但是留在地上的坑反而淺了半寸，我想這應該是與制造初衷有關。”

嘶……

“秦千戶倒是記的詳盡，真是看不出啊。”

“哼，這可是咱們錦衣衛吃飯的活計，卑職雖然位列千戶但也是從坐記做起一步步起家的，別說留在地上的這些個坑坑洞洞與覆蓋范圍了，就連在場的幾位大人這段時間摸過幾次鼻子我這都有記錄！”

“趙大人一刻鐘前就在眾人議論這些震天雷的時候他悄悄轉身將鼻屎插在了旁邊的樹干上了。”

“而周將軍卻倚在了相同的位置！”

“還有左大人你在試炸震天雷的期間曾四次扭頭望向都督的方向嘗試捕捉他的表情……”

哎我去！

好家伙，周遇吉第一個擺手了！

哥們，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下次請你別說了！

他不斷扭身使勁摳著后腰的位置，但是由于甲胄在身所以總是缺了那么點勁……這家伙給他惡心的……尼瑪！

原先還對秦大眼有些厭惡，覺得對方只是一個到處查人短處的狗腿子特務的左懋第在看到對方的詳細記錄之后此刻竟然沖著對方用力點了點頭。

——

五月初三，西暖閣內

“不行，陛下，您這個不可行，刨去成本不說，光是從后膛裝彈就是個問題，現在咱們的槍管本身就又短又不平直，倘若真的按照您這個來的話，一次性裝填五顆鉛彈，那打出去的全是低平線路，百步之內壓根碰不到人全都招呼在馬腿之上了。”

徐光啟用力捶打著桌面，面色脹紅。

而邊上的王承恩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半個月來這家伙總是這樣跳腳，起先他還會伸手攔一下，但現在已經習慣了。

因為陛下跳腳的更厲害，他最擔心的是陛下哪天真的氣壞了會不會直接一刀砍了徐光啟這個老學究。

“所以，這才是你要解決的問題，你要召集匠人將槍管的膛線進行重新打磨，務必要做到光滑平整。”

“不行，老夫沒那個本事，太難了，不現實！”

“朕有的是銀子，大學士只管放手去干。”

“陛下，老夫年邁，如今火器技巧已經全數教由登萊衛的那幫家伙了，孫元化還有老夫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陛下盡管放心用。”

“哎，愛卿言重了，現在不單單是技巧層面的問題，包括礦石開采，選取，成色……這些朕俱要仰仗愛卿啊。”

崇禎一把拽住須發皆白，黃土已經埋到脖子的徐光啟的枯槁之手輕輕放在懷里捂了一會。

“陛下，老夫惶恐啊，陛下……”

徐光啟雖然已經卸去了禮部尚書但依然掛著文淵閣大學士一銜，邁入古稀之年的他所學涉獵數學，農學，軍事，火藥，河道疏通，簡直就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書！

關鍵是他講究的是一個“器利”與“人用”并重，這是最難能可貴的，這也與重生的崇禎完全一致，二人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徐光啟早在萬歷年間就敏銳地認識到西洋火炮（“紅夷大炮”）和筑城術（棱堡體系）在戰場上的巨大威力，遠勝于明軍當時的裝備和戰術。

力主從澳門葡萄牙人處購買先進火炮，聘請精通火炮技術和軍事工程的西方傳教士（如湯若望、羅雅谷等）作為顧問，參與火炮的仿制、訓練和使用，甚至直接參與指揮。

并且在古稀之年依然不退，堅持在登州為大明訓練最新的火器之兵，將平生所學盡數教給巡撫孫元化等人，也令后者在壯年就隱隱有了與之一較高下的實力。

組織翻譯西方軍事技術著作（如《火攻挈要》的部分思想基礎），學習西方數學（幾何學）在彈道學、測量學、筑城學中的應用，強調技術的科學性和精確性。

批評衛所兵制的腐朽和世兵制的弊端，認為冗兵耗費巨大但戰斗力低下，提出招募、選拔精壯士兵，進行嚴格的、科學的訓練，尤其是圍繞新式火炮的使用和戰術配合進行訓練。強調士兵的專業化和職業化。

在對抗后金的遼東戰場上，他特別強調情報工作的重要性。

同時，積極引進并實踐西方棱堡（Star Fort）筑城技術，主張修建更堅固、更能抵抗火炮轟擊的現代化城防體系，以守為攻。

在農學上也頗有研究，主張“預弭為上，有備為中，賑濟為下”，顯示出其超凡的遠見。

大力提倡建立和完善國家及地方的糧食儲備體系（常平倉、社倉等），以備荒年所需。

將水利視為農業的命脈，在《農政全書》中用很大篇幅論述全國各地的水利狀況、治理方法和技術（包括引進的西方水利技術）。

他主張國家應大力投入水利建設，以保障農業生產。

“愛卿，朕知道你如今體力受限，所以你就只管忙紅衣大炮這一件事，至于練兵整用的全是和你商討之后留下來的左懋第，盧象升以及曹化淳，周遇吉等人。”

“陛下圣明，曹化淳雖然是內官出身，但此人知人善用雖說有一定私心但畢竟那都是為了陛下，重用此人老臣可擔保遼東十年之后必然太平，永無戰事，可惜臣看不到那一天了。”

“哎，愛卿別亂說，還硬朗著呢。”

“哈哈哈，陛下就莫要再寬慰老臣了，自天啟來開始每逢變天老臣這骨頭就酸脹難耐，如今小腿也已開始浮腫，就快到日子了！”

“不，朕不許愛卿這么說，王承恩，回頭你親自帶著太醫院的人上門為徐愛卿診斷，將庫房的那些個老參全拿出來！”

“愛卿莫慌，前陣子寧遠團練總兵吳襄差人送來了極品老山參保管讓你生龍活虎，莫說這尋常的腰痛腿麻了，就連后半夜都精神抖擻不知疲乏……”

王承恩：你讓我又是帶御醫上門又是送老山參的就是為了這？

徐光啟：陛下……莫要說笑，莫要說笑啊……這是真的嗎……那個……吳襄究竟送來了幾根？效果真的這么神奇的嗎？

徐光啟畢竟是讀書人，又當過禮部尚書，皇帝可以與自己說笑，那是天恩。

但自己不能接過話茬，那叫老不正經！

所以他只能偷偷在心里笑……哎呦……討厭，人家老臉都紅了呢！

崇禎將對方的表情變化的細節全都掃進了眼里：哼，老小子，裝，還裝！

“陛下所言的燧發槍的問題暫且可以放一放，但是大炮的問題還是要盡快解決，目前所用礦質雜質委實多了些，新的礦脈也在同步搜尋之中。”

“既如此那還有什么難題？”崇禎將撥開的龍眼遞到了徐光啟的面前。

哎這……

“使不得，使不得啊，陛下！”受寵若驚的徐光啟雖然嘴上說著不要不要，使不得使不得，但是身體卻誠實的很，一把接過龍眼胡亂鼓動了兩下便將核給吐了出來。

一旁的王承恩立刻將小銅壺遞上方便其吐核之用。

“最近陛下給老臣批下的銅有富余不假，但是造這個紅衣大炮的銅與錫的配比是很有講究的，理論上咱們一直用的是九比一，但是在冶煉與提純的時候往往控住不好火候，大炮總是會出現氣孔，而且內膜在移動的過程中也有會誤差，內壁厚薄不均也會造成炸膛啊陛下！”

“愛卿莫急，看看這是什么！”

崇禎拽著對方的手來到了桌前，又將一卷圖紙緩緩展開。

“這是……”

“最新的模板？補水泥范拼接？那就自然沒了拼接處的坑洼不平的問題。”

“還有冷卻與退火注要？”

“朕知曉愛卿一直在寫新書，希望這些能給愛卿帶來新的靈感吧，記住，愛卿就是咱們大明的一片天啊，也是懸在建奴頭上最重的炮！”

聽說過懸在頭頂最鋒利的劍的，但是懸在頭頂最重的炮還是頭一回，你還別說，還真挺受用的。

徐光啟眼睛里都冒光了。

“好，好哇，陛下，老臣正在整理新的協同作戰的冊子，此前已經與左懋第，盧象升二人碰過頭了，現在多了這些提要那真的是咱大明之興啊，陛下，老臣為大明的子民為陛下磕頭了。”

“臣不勞，臣還要活十年，活二十年……臣要看著陛下蕩平流寇與建奴，臣要看著陛下一掃天下！”

徐光啟突然睜開王承恩的手猛然后退幾步，緩緩褪下了帽子一臉認真地跪在地上用力磕頭。

這次崇禎沒有說話，而是快步上前用力拉起對方的手使勁握了握。

暖閣之內，君臣四目相對，視線所及盡是欣賞！

——

煤山勇衛營駐地

“都給老子動起來，誰要是敢偷懶就全隊罰跑山！”

“動起來！”

“徐有亮，你干什么，別仗著你爺爺是徐大學士就給老子耍滑頭，圓木扛起來繼續跑，才幾步啊就開始喘了？”

“難道你還不如對面那群沒把子的？”

隔壁場正在加練的兩千太監軍：嗯？剛是不是有人在叨咕老子？

勇衛營原本就有八百太監軍，但是在組建的時候又從皇宮中挑選年輕力壯者三千人送了過來。

訓練一月之后只留了了這一千二百人，剩下的全部發放至各處衛所充當監軍與典獄之人。

平日里訓練的時候兩邊也會有所互動。

而負責訓練這幫太監新軍的正是左懋第本人，而勇衛營剩下的將士則是由周遇吉與盧象升分開訓練。

訓練項目分為體能訓練，火氣訓練，馬上搏斗與捉對廝殺。

每百人為一隊，設一隊長。

每三百人為一總，設一把總。

每千人設置一標，設一千戶

每五千人設置一營，設置參將營長！

目前勇衛營只有周遇吉與盧象升兩位參將營長，第三營懸空，但是軍中流傳第三營的參將要么是左懋第要么就是黃得功，肯定就在這二人之中選出。

黃得功目前跟著大小曹將軍在追著賊寇王嘉胤在陜西山西一帶作戰，聽前方戰報估摸著再有一兩個月就要回京了。

半個時候后，周遇吉大手一揮，“行了，都過來喝點糖水緩一下，一會由盧參將為大伙講解陛下的特種戰術。”

特種戰術？

軍士們已經開始習慣了這些個新名詞，因為隔個三五天就會有新的名詞，新的手勢或是新的旗語出現。

清一色都是陛下帶來的圖紙上的專業術語！

有時這些個大頭兵也會想：陛下真的什么都懂？會不會是將軍們想出來的最后再過一下手？

身穿金甲的盧象升立刻站在了高臺之上大聲說道：“所謂的特種戰術就是為了在特定的場合通過眼神與手勢進行指令的傳遞。”

“老兵與新兵將會打亂，一個老兵帶著三個新兵，四人一組進行戰術動作的練習。”

“當本將雙手插眼的時候就是要借著掩護往前沖，當手掌豎起朝前的時候就是要快步貓身穿過障礙物，當右手懸空猛然握拳就是停止，當……”

盧象升一口氣講解了近二十個特戰指令，下面的人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

“都記下來了吧，開始打亂練習，三日后觀摩訓練效果，不達標的就全隊跑山！”

“務必做到所有的指令全都刻進腦袋里去！”

“指令下達要正確，隊員也要正確去執行，兩下無事方算功成！”

盡管有人覺得費事，但還是乖乖照練去了。

酉時訓練結束，眾人三三兩兩拿著小碗往營門口扶著后腰挪著步子。

但是前方的嘈雜聲打亂了眾人的思緒。

“快走啊，校場上有人吃了軍杖了，屁股都打開花了！”

“說是頂撞監軍啊，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