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

早晨。

雨水混合著汗水從洛明額頭滑落。

他勒住韁繩，站在山坡上俯瞰自己的領地。

五名士兵在他身后沉默不語，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殖質氣味。

“這就是‘適宜領地’？”年輕的士兵貝爾特忍不住嘀咕。

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座半坍塌的石頭城堡，城墻都殘缺不全。

城堡周圍散布著幾間茅草屋，更遠處是大片泛著詭異反光的沼澤地。

唯一值得稱道的是那條蜿蜒流過的小河，在夕陽下閃著金子般的光澤。

然而。

雖然別人不看好，但洛明卻眼前一亮。

作為歷史學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中世紀歐洲，水源意味著生命，沼澤意味著潛在的可開墾土地，而廢墟...意味著沒人會來爭奪這塊‘貧瘠’的領地。

“奧多，去村里看看還有多少人居住。”洛明翻身下馬，靴子陷入松軟的泥土中。“其他人跟我檢查城堡結構。”

城堡比遠看還要破敗。

主塔的樓梯已經坍塌，大廳的橡木大門不翼而飛，只剩下銹蝕的鉸鏈像傷口般掛在石墻上。

但當他推開吱呀作響的側門，意外的發現廚房和地窖結構完好，甚至還有一口深井。

“大人，這井水...”貝爾特捧起一汪清水，驚訝的說道：“居然沒有異味。”

洛明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井壁。

觸感冰涼滑膩——是某種礦物質的沉積物。

“石灰巖層自然過濾。”他自言自語道。

隨即意識到什么，快步走向地窖深處。

果然，在腐朽的木桶后面，墻壁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灰色。

“鐵礦。”他輕叩巖壁，回聲沉悶而堅實。“而且品位不低。”

…

傍晚。

洛明在勉強清理出的主廳里攤開羊皮紙，借著油燈微弱的光線繪制領地地圖。

白天的觀測，讓他對于領地有了基礎的認知。

東側沼澤——可排水造田；

西側山坡——適宜葡萄種植；

北面森林——優質橡木資源；

南邊小河——通往波河支流...

“大人。”奧多帶著個佝僂老者進來：“位是村里最年長的老者，老雅各。”

老人顫巍巍地行禮，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警惕：“領主老爺，我們實在交不出更多稅了...”

“我不要你們的稅。”

洛明扶老人坐下，遞過一杯干凈的水：“我需要知道這片土地的故事。”

老雅各見狀，略微放松了一些。

隨后開始陳述村莊的歷史：這里的前任領主參與倫巴第叛亂，查理曼的軍隊焚毀了城堡。大部分農奴逃亡，剩下的十幾戶人家靠沼澤捕魚和采集野果維生。

“沼澤里有鰻魚，但水鬼更多。”老雅各在胸口畫著十字：“去年的皮特就是被...”

“水鬼？”洛明挑了挑眉。

“綠色的，會拖人下水...”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

洛明若有所思地點頭。中世紀所謂的‘水鬼’，很可能是鱷魚或大型水獺。

他忽然想起系統灌輸的動植物知識——這片沼澤的生態特征，與威尼斯潟湖驚人地相似。

他收起地圖，對身旁的幾名士兵說道：“從明天開始，召集所有能勞動的人，我要重建水閘。“

第二天清晨，當薄霧還籠罩著沼澤時，洛明已經帶著奧多勘察完水系。

他用長劍在泥地上畫出簡圖：“古羅馬人在這里修過排水渠，我們只需要清理淤塞...”

“大人！”

貝爾特慌張地跑來。

“村民們不肯靠近沼澤，他們說...”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凄厲的慘叫。

洛明聞言，拔腿就跑了過去。

片刻后，他就看到三個村民正用魚叉對著水面亂戳，而水里有個瘦小的身影在掙扎。

“都退后！”

洛明奪過魚叉，對準水面下快速移動的陰影。

當那抹綠色再次浮現時，他猛地刺下——叉尖傳來堅硬的觸感。

水面劇烈翻騰，最終浮上來的，是一條近兩米長的鱷魚。

“圣米迦勒在上...”老雅各連忙跪倒在地。

洛明踩著鱷魚尸體，聲音傳遍整個沼澤：“這不是水鬼，只是上帝創造的爬蟲。從今天起，每捕殺一條，獎勵一袋黑麥！”

當天傍晚，城堡門口的廣場上架起大鍋，鱷魚肉燉野菜的香氣飄散數里。

洛明站在臨時搭建的講臺上，身后掛著那張精心繪制的地圖。

“愿意留下開荒的人，每開墾一片新田，頭三年只需繳納三成收成。修建房屋者，免五年勞役。”他用木棍指向地圖，開口說道。

聽聞此言，人群騷動起來。

在中世紀歐洲，這條件優厚得近乎神話——通常農奴要上交六成收成，還要每周為主人勞動三天。

“騙子！”

這時候，一名滿臉疤痕的壯漢推開人群：“等田種好了，你們這些貴族就會撕毀約定！”

面對此等質疑的情況，洛明早有準備。

他從懷中取出查理曼的文書，當眾蓋上了玉觀音印章——這是他在羅馬讓金匠仿制的，圖案既像基督教圣像又帶東方韻味。

“以皇帝陛下與東方神明雙重見證，違約者將受神罰！”

不得不說。

這個精心設計的儀式一出現，當場產生了奇效。

當晚就有二十多戶流民報名，其中不乏從鄰近領地逃來的農奴。

洛明將青壯年編成三組：一組清理城堡，一組制作排水工具，一組負責重建房屋。

明確分工以后，洛明給他們分食了鱷魚肉。

在這饑荒遍野的年代，一頓扎扎實實的肉，勝過無數句信誓旦旦的誓言。

大伙對于洛明的信任程度，也提升了很多。

不管怎么說，領主至少把人當人看。

…

翌日。

清晨。

天還沒完全亮。

洛明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貝爾特滿臉興奮：“大人，沼澤那邊...您得親眼看看！”

“沼澤怎么了？”被吵醒的洛明揉了揉眼睛，穿上靴子、衣服，離開了城堡。

在晨霧彌漫的沼澤邊緣，數十個衣衫襤褸的身影正在勞作。

有人用簡陋的鏟子挖溝，有人搬運石塊，更有婦女兒童在編織柳條筐。

他們看到洛明來了，紛紛跪地行禮，一個個高呼“東方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