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通告為最終立場。完畢。”

簡單，粗暴，充滿戰斗民族的直白和冷酷。別說救援，靠近就揍你！

信號再次切換。這次是一個語速適中、措辭嚴謹的漢語普通話女聲：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應急管理部全球公告。我們深切關注并理解各受災區域人民所面臨的巨大困難與痛苦。”

“中國自身亦遭受嚴重沖擊。當前首要任務是確保國內受災群眾的生命安全，穩定社會秩序，盡全力恢復生產與基本物資供應。”

“在此特殊時期，我們呼吁全球各國、各地區、各民族，發揚人類命運共同體精神，團結互助，共克時艱。”

“對于國際求援請求，中方將在確保自身安全與能力允許的前提下，積極研究，盡力提供必要的人道主義關懷與支持。具體方案將經由外交渠道另行通報。”

“請保持信心。人類文明的燈火永不熄滅。公告完畢。”

語氣溫和，留有回旋余地，但核心意思依舊明確：先管好自己家，有余力再說。那“人道主義關懷”具體是什么，何時能到，語焉不詳。

最后，一個語速極快、語調極其刻板禮貌的日語男聲響起：

“…本邦內閣官房危機管理室，全球緊急放送。承知致しました（已收到）。馬爾代夫、摩納哥、安道爾、列支敦士登等諸國、地域より切実なる救援要請を拝受いたしました（收到了來自馬爾代夫、摩納哥、安道爾、列支敦士登等國家和地區的緊急救援請求）。”

“痛み入りますが（深感遺憾），本邦列島當前、未曽有の‘海妖’型及び‘怨靈’型特異災害に直面し、全土にわたり非常事態宣言を発令中でございます（我國列島當前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海妖’型及‘怨靈’型特異災害，全國發布緊急狀態宣言）。”

“自國民の生命、財産及び國土の保全こそが、政府の最優先課題であり、絶対的責務であります（保護本國國民生命、財產及國土安全，是政府最優先課題及絕對義務）。”

“諸外國の苦境に対し、衷心よりお見舞い申し上げるとともに（對諸外國的困境，表示衷心的慰問），現時點におきましては、実質的な支援を提供する余力は、誠に遺憾ながら、存在しておりません（非常遺憾，現階段我國并無提供實質性支援的余力）。”

“謹んでご理解賜りますよう（懇請理解）。以上、放送を終わります（廣播結束）。”

極致的禮貌，極致的疏離。鞠躬鞠得再標準，也掩蓋不了“愛莫能助”的核心。

五大國，口徑不一，態度各異，但結果驚人的一致——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養護站的院子里一片死寂。連夜風似乎都停止了嗚咽。王強和李哲臉上的最后一絲希望徹底熄滅，只剩下麻木的絕望。小國的悲歌，在五大國冰冷的回絕中，徹底沉入無光的深海。

“呵…這就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李哲慘笑一聲，聲音嘶啞。

蘇洛也收起了那副沒心沒肺的表情，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嘲諷，有悲哀，也有一絲了然。她輕輕嘆了口氣，沒說話。

就在這時！

收音機在經歷了短暫的沉默后，突然爆發出一種極其強烈的、充滿神圣感卻又無比雜亂的信號！仿佛無數個教堂的鐘聲、唱詩班的圣詠、信徒的祈禱聲、以及…某種尖銳刺耳的、褻瀆的嘶鳴…被強行混合在一起！

滋滋啦啦——！！！！

噪音達到頂峰！然后，一個斷斷續續、仿佛信號極不穩定的畫面，強行投射到了猛禽那布滿裂痕的中控屏幕上！

畫面劇烈抖動，色彩失真。但依舊能辨認出，那似乎是一個極其宏偉、金碧輝煌的教堂內部？巨大的穹頂壁畫，描繪著圣經故事，色彩斑斕。然而，畫面的大部分區域，都被一種粘稠蠕動的、如同石油般的黑暗所覆蓋！那黑暗仿佛有生命般，在侵蝕著金色的壁畫和精美的雕塑！

鏡頭猛地拉近，聚焦在教堂最前方，那象征性的圣彼得寶座上！

寶座上，端坐著一個身影。

他穿著殘破不堪、沾滿暗紅污漬的華麗教皇袍。頭上戴著象征三重冠冕的冠冕，但那冠冕已經歪斜，鑲嵌的寶石黯淡無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臉。

那本該是慈祥睿智的面容，此刻卻僵硬如同石雕。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滿了蛛網般的黑色血管。他的雙眼，不再是人類的瞳孔，而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旋轉著的漆黑漩渦！漩渦深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痛苦哀嚎的靈魂在沉淪！

他的嘴角，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角度，向后撕裂著，一直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和漆黑的口腔。那撕裂的嘴角，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無聲的節奏，開合著。

而在他無聲開合的嘴角上方，那雙漆黑的漩渦之眼，卻正直勾勾地、穿透了失真的屏幕，穿透了養護站的黑暗，死死地“盯”著屏幕前的每一個人！

尤其是…林夜！

一股冰冷粘膩、帶著極致褻瀆和瘋狂的精神沖擊，如同無形的海嘯，無視了物理距離，猛地從屏幕中爆發出來！

【警告！檢測到超高位格精神污染源（扭曲信仰載體）！】

【精神防護屏障崩潰！SAN值：25（崩潰）→ 15（臨界）！】

【認知污染：終極侵蝕！直視不可名狀！】

“呃啊——！”李哲和王強同時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雙手死死捂住眼睛，鮮血瞬間從指縫中滲出！身體劇烈抽搐，如同被高壓電擊中！

蘇洛也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明亮的眼眸中首次流露出驚駭，身體踉蹌著后退，手中的杖劍猛地杵地才穩住身形！一層極其稀薄、近乎無形的淡藍色光暈在她體表一閃而逝，勉強抵御住了沖擊！

而林夜！

在那雙漆黑漩渦之眼穿透屏幕“盯”來的瞬間！

他意識深處，那片由深潛回響（Deep Dread Echoes）承載的、充滿了克系恐懼的淤泥，如同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瞬間沸騰！翻滾！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亂而尖銳的無聲尖嘯！

那不是恐懼！那是一種…源自同源污染的、扭曲的…共鳴？！或者說…某種位階上的…呼應？！

嗡——！！！

林夜只覺得自己的頭顱像是要炸開！眼前瞬間被粘稠的黑暗和無數褻瀆的幻象填滿！他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右手不受控制地拔出腰間的軍刀！纏繞的微弱電光在刀身上瘋狂跳躍！絳宮的金光咒火種和勞宮穴的雷球也同時被引動，淡金色的微光和暴躁的雷芒在他體表明滅不定！

主人格的冰封堡壘在劇烈搖晃！夜梟的毀滅意志在瘋狂咆哮！邏輯芯核的分析流徹底紊亂！

失控！前所未有的失控！

“林夜！”蘇洛看到林夜的狀態，臉色劇變，失聲驚呼！

就在這時！

屏幕中，端坐在扭曲圣座上的“教皇”，那無聲開合的撕裂嘴角，極其詭異、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弧度。

一個充滿了極致瘋狂、嘲諷、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滿意”的……微笑！

緊接著，屏幕徹底黑屏。信號中斷。

那股恐怖的精神沖擊如同潮水般退去。

噗通！噗通！

李哲和王強如同兩灘爛泥般癱倒在地，昏迷不醒，眼角殘留著血淚。

蘇洛大口喘息著，臉色依舊蒼白，看向林夜的目光充滿了驚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憚。

而林夜，依舊站在原地，身體如同石雕般僵硬。他手中的軍刀還在嗡鳴，電光閃爍。體表的金芒和雷芒緩緩隱去。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眼睛，不再是純粹的冰冷或猩紅，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如同最深的夜，又如同剛剛屏幕中那教皇的漩渦之眼！

深潛回響的恐懼碎片，似乎在那恐怖的共鳴沖擊下，暫時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海…好吵…”林夜（深潛回響主導）用一種極其飄忽、如同夢囈般的語調，喃喃自語。他的目光，不再看蘇洛，不再看昏迷的同伴，而是緩緩轉向了院子角落里，那堆被防水帆布覆蓋的、散發著詭異墨綠色澤的“石頭”。

他能“聽”到。從那帆布之下，傳來更加清晰、更加誘人的…來自深海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