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觀內,燈火通明,一掃往日清寂。
一處空殿之中,設下一席豐盛卻不失雅致的夜宴。
雖無龍肝鳳髓,卻盡是山野靈珍、靈果佳釀,山中野味、異香撲鼻。
吳妄身為主人,居于主位,左側是七姐妹作陪。
右側則是風塵仆仆卻神光內斂的康、姚兩位太尉,直健將軍與哮天犬。
桌上還擺著一大盆香氣四溢的烤鹿肉,正是此前命小蟾三妖在山中抓來的野鹿。
酒是此前山君所贈的猴兒釀,色如琥珀,靈氣氤氳。
吳妄舉杯相邀:“山野之地,無甚珍饈,薄酒一杯,聊表謝意,亦為四位神將洗塵壓驚,今日若非四位神威,震懾妖氛,我黃花觀亦難安枕。”
“敬諸位!”吳妄起身舉杯,眾姐妹亦相隨。
“吳觀主客氣了!”
康太尉豪爽一笑,舉杯一飲而盡,抹了把絡腮胡道:“今日若非觀主牽制住那孽障,說不得那孽障仗著遁法精妙,便要再度逃走,這杯酒,該我們敬觀主才是!”
姚太尉、直健將軍與哮天犬亦舉杯同飲。
赤蛛白日出手凌厲,此刻倒顯得沉靜,只是微微頷首,飲盡杯中酒。
紫蛛與黃蛛則溫婉地為諸人添酒布菜,舉止得體。
姚太尉放下酒杯,目光在七姐妹身上一掃,笑道:“觀主好福氣啊,七位夫人不僅貌若天仙,還能如此融洽,真當羨煞旁人。”
吳妄聞言一怔,正欲開口解釋,不料直健將軍已舉起酒杯,朗聲道:“敬吳觀主一杯!”
話到嘴邊,他卻只得隨著酒水咽下。
放下酒杯,吳妄抬手擦了擦嘴角,余光卻瞥見七姐妹個個頰染紅霞,耳根紅透,或低頭抿唇,或掩面輕笑,竟無一人出言反駁。
康太尉見狀,更是拍桌大笑:“瞧瞧,七位夫人都不否認,觀主還裝什么糊涂?”
哮天犬也湊趣地調笑道:“就是就是...”
吳妄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辯解,只得笑笑。
而七姐妹中,向來沉穩的素蛛竟也微微側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赤蛛則是拉著康太尉幾人勸酒。
紫蛛與黃蛛雖仍含笑布菜,卻比先前更顯拘謹,心中思緒不知飄到何處。
碧蛛、藍蛛、彩蛛三姐妹偷偷瞥過頭看向吳妄。
殿內歡聲笑語不斷,唯吳妄與七姐妹各自心緒微漾,如春風拂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酒過三巡,氣氛漸融。
康太尉幾大碗烈酒下肚,頭頂的疙瘩包泛著紅光,話匣子徹底打開,拍著桌子道:
“痛快..吳兄弟,你這酒夠勁道,比西海龍宮那幫軟蛋拿出來的勞什子瓊漿強百倍,那些玩意兒,甜膩膩的,喝得人渾身不得勁。”
一場酒喝下來,在場幾人亦是稱兄道弟。
提到西海,姚太尉神色微動,放下酒碗,接口道:
“說起西海...此次鐵鱗這孽障驚擾大嫂,實是妖皇殿近來愈發猖獗,北俱蘆洲如今,當真已成魔窟妖穴。”
吳妄心頭一動,此前他就在蛟龍宮聽聞北俱蘆洲這個妖皇殿與西海龍宮有摩擦,天庭還派出真武大帝前去蕩魔。
他不動聲色地為姚太尉添了酒,問道:
“哦?妖皇殿?吳某久居山中,消息閉塞,只聽聞那里自古苦寒,如今竟已亂到如此地步?”
直健將軍嘆了口氣,神色凝重道:
“何止是亂,自百年前,那北俱蘆洲一群上古遺留的部分妖王聚攏巨妖大魔,號稱妖皇殿,割據一地,倒行逆施,動輒屠城滅國,怨氣沖天!”
說著,他頓了頓道:“天庭震怒,遣真武大帝率蕩魔天軍下界征討。”
“真武大帝的雙劍,那是何等威能?懸在北俱蘆洲上空整整十幾年,血光照耀百萬里,每日斬落的妖王巨魔不知凡幾。”
可那妖皇殿盤踞北俱蘆洲深處,依托上古遺留的‘歸墟海眼’與‘墜星海’布下重重兇陣。”
“大帝雖斬妖無數,蕩平了妖皇殿外圍無數據點,但那核心之地,血云依舊未散,戰事膠著,已成絞肉之局,每日隕落的,不止是妖魔,亦有天庭將士英魂...”
說到此處,這位梅山老將語氣沉重,帶著深深的無奈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康太尉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道:“那鐵鱗本是出自北俱蘆洲妖皇殿一妖君座下先鋒。”
“不料前些日子與西海龍宮有所摩擦,驚了我等大嫂座駕,行兇未遂,我大哥去接大嫂回灌江口,卻被真武大帝請宴而去,否則早親自出手將其碾死了。”
“此番大哥這才將追殺鐵鱗之事交予我等,本以為手到擒來,不想這廝逃命本事一流,鱗甲堅固,煉得毒煙更甚,讓他逃了,這次追來,若非觀主相助...”
說完,康太尉搖搖頭。
吳妄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漾開細微的漣漪。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沉。
此前他還打算前往北俱蘆洲尋星核碎片,如今看來,那里已成兇地,還得從長計議了。
強闖無異于送死。
紫蛛適時溫言道:“北洲兇險,確非善地,諸位這些日頭奔波勞苦,還請多用些山野粗食,稍解疲乏。”
說著,紫蛛親自給幾人各挑一大塊烤得金黃燦燦的鹿肉。
最后,她又選了一塊放在吳妄碗中。
宴席氣氛重新活絡。
四位談起灌江口風物,二郎真君治下清平,言語間充滿自豪。
吳妄與眾姐妹則恰到好處地回應,賓主盡歡。
直至夜深,四位需押解鐵鱗殘魂回灌江口復命,方才起身告辭。
當時鐵鱗死后,殘魂被康太尉用照妖鏡拘住。
吳妄親自送至觀外。
直健將軍臨行前,對吳妄鄭重抱拳:“吳兄弟援手之情,灌江口銘記于心,他日若有難處,可持此令至灌江口尋我等兄弟。”
言罷,遞過一枚非金非玉、刻有三尖兩刃刀紋路的黑色令牌。
“多謝!”吳妄接過令牌,入手冰涼沉重。
康太尉拍著吳妄肩膀笑道:“吳兄弟,改日閑暇,帶上七位弟妹來灌江口游船,咱們兄弟定要好好喝上一場。”
誤會至此,吳妄也并未解釋,只得笑著回道:“屆時定去討擾!”
說罷!神光乍起,四人化作流光,消失于茫茫夜空。
吳妄立于觀門,仰望星空,手中令牌緊握,思緒良多。
月色朦朧,七姐妹的身影靜立身側。
片刻后,他帶著七姐妹轉身而回,身影消失在朦朧月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