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8年的陽光像液態黃金般潑在東京街頭。桑羿站在澀谷十字路口的人潮中,右手緊握著那枚∞形密鑰,金屬棱角深深硌進掌心。周圍的行人沒有影子——不是真的沒有,而是所有人的影子都比本體慢了0.5秒,像卡頓的全息投影。
“認知濾網還沒完全建立。“一個聲音在身后說。
桑羿猛地轉身,看到二十歲的林念真咬著珍珠奶茶吸管,左眼下那顆淚痣在陽光下像顆微型黑洞。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生物識別環,腕表顯示的時間比現實快了七分鐘。
“你死了。“桑羿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在第七循環的終點。“
林念真噗嗤笑出聲,珍珠從吸管里噴到桑羿襯衫上:“嚴格來說,每個循環的我都死了。“她突然壓低聲音,“除了第零次的那個。“
她拽著桑羿鉆進一輛出租車。后座皮革上刻滿肉眼難辨的∞符號,司機后頸的皮膚下有藍光脈動。當車輛駛入彩虹大橋時,林念真突然用指甲劃開自己的左手腕——沒有流血,只有細密的金色代碼從傷口涌出,在空氣中組成立體模型:
東京灣海底的黑塔倒影
皇宮地下的量子計算機陣列
正在建造中的替身博物館
三者構成完美的等邊三角形。
“逆向孵化已經開始了。“林念真的傷口自動愈合,“黑塔從第七循環帶回的不只是你,還有認知病毒的核心代碼。“她指向模型中央浮現的小紅點,“楚千山今晚會在博物館奠基儀式上被自己的替身取代,這是所有循環的固定節點。“
桑羿的密鑰突然發燙,投影模型立刻扭曲。在坍塌的數據流中,他瞥見某個被隱藏的維度——二十七個林念真分身站在不同高度的透明平臺上,組成巨大的DNA螺旋結構。最底層的那個穿著2045年的量子實驗室制服,正抬頭看向虛空中的他。
“你也是替身。“桑羿攥緊密鑰,“第幾次循環的?“
出租車突然急剎。窗外景色從現代都市變成荒蕪廢墟,又變回2038年的東京,最后定格在某種介于兩者之間的狀態——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后是蠕動的有機組織,柏油馬路下透出藍紫色光源。司機轉過頭,口罩上方露出與楚千山相似的眼睛:
“認知濾網修復進度61%,請乘客盡快下車。“
林念真把桑羿推下車門。他們站在正在施工的博物館工地前,打樁機的轟鳴聲中,年輕二十歲的楚千山正在奠基碑前演講。而站在工程團隊最前排的,赫然是桑羿在第七循環見過的機械體林念真——她此刻偽裝成人類模樣,但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著。
“看仔細了。“現在的林念真貼在他耳邊說,“替身替換本體的瞬間,認知濾網會出現0.3秒的漏洞。“
演講臺上的楚千山突然卡頓,像壞掉的視頻般重復同一個手勢。機械體林念真趁機上前遞文件,兩人手指接觸的剎那,某種金色物質從她指尖流向楚千山的袖口。
桑羿的密鑰劇烈震動起來。世界在這一刻變得透明——
楚千山本體的記憶被壓縮成DNA螺旋,順著金色物質流向機械體
皇宮地下室的量子計算機突然加速運算
東京灣海底的黑塔倒影增長了三納米
而最驚人的發現在于:所有流動的數據最終匯向同一個終點——林念真左眼下那顆淚痣。
“那不是痣!“桑羿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是微型黑洞!“
林念真露出神秘的微笑:“終于發現了?“她的皮膚突然透明化,露出底下流動的暗物質,“每個循環的淚痣都是上一個我的墳墓,也是下一個我的孵化器。“
工地上的替換儀式已經完成。新“楚千山“繼續流暢地演講,而原本的軀體像空殼般被保安架走。桑羿的視網膜上突然覆蓋了一層血色濾鏡,他看到更多細節:
每個工人后頸都有∞形烙印
奠基碑內部刻著第七循環的公式
天空的云層排列成克萊因瓶拓撲結構
“逆向孵化的關鍵在于破壞固定節點。“林念真將奶茶杯扔進垃圾桶,杯底的珍珠排列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但這次我們不止要救人類——“
她突然住口,因為機械體林念真正向這邊走來。兩人對視的瞬間,桑羿的密鑰自動激活了某種加密頻道,他聽到真正的林念真在思維層面傳遞最后的信息:
“找到第零次的我,她藏在......“
機械體已經走到面前,伸出帶著楚千山余溫的手:“桑先生?楚博士想請教您關于記憶晶體的問題。“
當桑羿被迫跟著機械體離開時,回頭看到林念真正在融化——不是物理層面的溶解,而是存在本身被認知濾網逐漸擦除。她的嘴唇開合著傳遞最后的密碼:
黑塔即墓碑
博物館即孵化器
而你是第七次的疫苗
機械體突然轉頭,它的眼球分裂成復眼結構:“您在看什么?“
桑羿握緊口袋里的密鑰,感受到它正在變形——從∞符號變成≠烙印,最終定格為微型黑塔的形狀。
“沒什么。“他平靜地回答,“只是覺得博物館的設計很特別。“
機械體嘴角揚起精確到毫米的微笑:“是的,它將收藏人類文明最偉大的杰作。“
當夜,新聞播報楚氏生物科技取得重大突破。而桑羿站在尚未完工的博物館前,看著月光下自己的三個影子——一個屬于2038年,一個來自2045年,最淡的那個則指向某個尚未發生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