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流言的風聲
- 未寄出的速寫本
- 深海的鬧鐘
- 2466字
- 2025-05-29 11:03:28
值日那天傍晚陸沉沉默的援手,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林晚的心湖里激起的漣漪尚未平息,另一股無形的暗流卻悄然在校園里涌動起來。
周一的清晨,空氣里還帶著周末殘留的慵懶氣息。林晚像往常一樣,低著頭,抱著幾本厚厚的課本和素描本,穿過喧鬧的走廊走向教室。她習慣性地將自己縮在人群的邊緣,像一株安靜生長在角落的植物,試圖避開所有不必要的關注。
然而,今天的空氣似乎有些不一樣。
當她經過幾個聚在走廊窗邊聊天的女生時,一陣刻意壓低、卻又清晰傳入她耳中的嬉笑聲讓她腳步微微一頓。
“…真的假的?陸沉幫她掃地?”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見的!就在周五值日的時候!”
“哇哦!冰山學霸居然會主動幫女生掃地?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而且對象還是林晚哎!平時感覺他們兩個話都沒說過一句…”
“就是就是!不過你們別說,林晚畫畫是挺厲害的,安安靜靜的…”
“安靜有什么用?你們覺得她和蘇晴比怎么樣?”
“噗…這還用比?蘇晴可是公認的班花,性格又好,跟陸沉討論班級活動的時候多配啊!林晚嘛…差遠了啦!”
“不過陸沉主動幫忙,總有點意思吧?難道……”
后面的話語被一陣心照不宣的、帶著曖昧揣測的輕笑聲淹沒了。
林晚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臉頰卻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她像被無形的針狠狠扎了一下,猛地低下頭,加快了腳步,幾乎是逃也似的沖進了教室。那些刻意壓低卻無比刺耳的議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在她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陸沉幫她掃地”……“對象是林晚”……“和班花蘇晴比差遠了”……
她緊緊攥著懷里的書本,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著,帶著一種鈍痛和難以言喻的羞恥。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臉深深埋進臂彎里,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聲音。可那些話語像魔咒一樣在她腦海里盤旋不去。
她知道自己普通,知道蘇晴耀眼。但親耳聽到別人如此直白地對比,那種被放在天平上稱量、然后被輕易判為“差遠了”的感覺,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在她心上反復割磨。陸沉的幫忙,這本該讓她悸動又困惑的小插曲,此刻在流言的發酵下,變成了一場公開的“審判”,讓她無所遁形,甚至……成了一個不自量力的笑話。
整整一個上午,林晚都心不在焉。老師在講臺上講著解析幾何,粉筆在黑板上畫出復雜的線條,她的目光卻無法聚焦。她感覺到周圍若有若無的視線掃過她,那些視線里似乎帶著好奇、探究,甚至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嘲弄。每一次,都讓她如坐針氈,恨不得把自己縮得更小,消失在空氣里。
課間休息時,這種氛圍達到了頂峰。
林晚想去洗手間,剛站起身,就聽到前排兩個女生正在低聲討論著什么,目光時不時瞟向她這邊,又迅速移開。當她低著頭匆匆從她們身邊走過時,其中一個女生似乎“不小心”提高了點音量:“有些人啊,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以為學霸幫個忙就是對她有意思了,也不想想自己幾斤幾兩……”
林晚的腳步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盡全身力氣才忍住沒有回頭。她挺直了背脊,像一尊僵硬的雕塑,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出了教室門。走廊里人來人往,她覺得每一道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她身上,讓她無處可逃。
她躲進了教學樓最偏僻角落的洗手間,把自己關進一個隔間,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才敢大口喘息。眼眶酸澀得厲害,有什么溫熱的東西在拼命往上涌。她用力仰起頭,看著天花板斑駁的痕跡,死死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不能哭。哭了,就好像承認了那些流言,承認了自己的狼狽。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一陣輕快而帶著獨特韻律的高跟鞋聲(學生穿高跟鞋有違校規,這里可改為輕快的腳步聲和說笑聲)伴隨著幾個女生的談笑傳了進來。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蘇晴,下周藝術節那個大型舞臺劇的服裝道具清單你整理好了嗎?團委那邊催著要呢。”一個女生問。
“差不多了,下午找陸沉再最后核對一下幾個關鍵道具的尺寸和可行性。”一個清脆悅耳、帶著自信笑意的聲音回答道。
是蘇晴!
林晚屏住呼吸,身體瞬間繃緊。她聽到蘇晴和她的朋友們在洗手臺邊說話、整理儀容的聲音。她們談論著舞臺劇的進度,討論著周末去哪里玩,語氣輕松而充滿活力。蘇晴的聲音尤其突出,像山澗清泉,叮咚作響,帶著一種天然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對了蘇晴,”另一個女生帶著點八卦的語氣開口,“你聽說了嗎?周五值日的時候,陸沉居然幫林晚掃地了!好多人都在說呢!”
林晚的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洗手間里安靜了一瞬。
然后,蘇晴那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滿不在乎的笑意:“是嗎?陸沉人挺好的呀,可能就是順手幫個忙吧,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她的語氣輕松自然,仿佛在談論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我們班男生偶爾也會幫女生搬搬東西什么的嘛。你們別瞎猜啦,趕緊回教室吧,下節是老班的課!”
她的回應滴水不漏,既沒有表現出對林晚的特別關注,也沒有流露出對陸沉行為的不悅,反而用一句“人挺好的”輕描淡寫地帶過,甚至帶著點“你們太八卦了”的嗔怪。
“也是哦,蘇晴說得對。”
“走吧走吧,快上課了。”
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地附和著,腳步聲和說笑聲漸漸遠去。
洗手間里恢復了安靜。林晚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冰涼的地磚透過校服褲子傳來寒意。蘇晴那句“順手幫個忙”和“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像冰冷的雨水澆在她的心上,熄滅了那點因為陸沉舉動而燃起的微弱火苗,只剩下冰冷的灰燼。
原來在別人眼里,尤其是在光芒萬丈的蘇晴眼里,陸沉的“幫忙”,真的只是不值一提的“順手”。而她,林晚,卻因為這份“順手”,成了流言的中心,成了一個需要被“提醒”要有“自知之明”的可憐蟲。
流言的風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吹到了林晚的耳邊。它裹挾著現實的冰冷和旁人審視的目光,將她小心翼翼守護的、屬于自己一個人的隱秘心事,粗暴地撕開了一道口子。讓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這份卑微的暗戀,在現實的陽光下,是多么的蒼白無力,多么的……不合時宜。隔間外殘留的、蘇晴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或是洗發水清香)若有似無地飄進來,像一種無聲的宣告,提醒著她那道永遠無法跨越的距離。林晚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無聲的淚,終于還是洇濕了校服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