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眸光微動,片刻后點頭:“行,那我去配殼。”
她轉身離去時,魏臨低聲道:“她現在信你了?”
“信不信不重要,她知道,她若走錯一步,我隨時能把她再打回去。”
魏臨沉默良久,只輕聲道:“這次敵人是藏進來了。”
霍思言神色不變:“那就從宮里……挖出去。”
翌日,朝堂未啟。
金雀殿余席尚未撤盡,太后卻命近侍宣來三司審簽、禮部侍郎入殿議事,理由仍舊是“東溟圖卷待審”。
霍思言并未被召,反而是沈芝,以宮監之職名義留于殿外候命。
午時前,沈芝倚靠殿邊石柱,眼神冷靜如水。
忽然,一名身穿東溟侍衣的小使掠過長廊,步伐輕快,卻在轉角時腳步微頓,似感應什么。
沈芝瞇起眼。
那人果然止步于魂堂偏門之外,掏出一物,似在嗅辨殘魂氣息。
他輕聲念著一句晦澀術語,忽而全身一震,連退三步,面色驟變!
沈芝嘴角彎起。
“入了。”
她低聲呢喃。
她與霍思言早已換了魂核方向,真核藏于禁魂井,而這位來探線的東溟奸細,正好咬住了她們設下的“虛餌”
金雀殿西南偏院,回廊深處。
那名東溟小使臉色煞白,一步步退出魂堂偏門,額上冷汗涔涔,腳步踉蹌,仿佛嗅到了極為致命的氣息。
“怎么回事……”
他低聲自語,手中符板震顫不已,顯示魂陣異常。
可偏偏那異常,并非自然波動,而像是……被人動過手腳的魂跡反噬。
沈芝站在回廊陰影中,眼角余光冷冷掃過,袖中輕觸暗符,一抹淡光自石柱后幽幽閃現,宮中巡夜侍衛立刻會意,悄然跟上那名小使。
沈芝低聲道:“魚上鉤了。”
霍思言站在她身后,拇指微動,捻住魂珠內壁,一縷氣息順勢被送入井底。
“魂陣轉符已起,若他身上真帶有魂印,那魂珠便能感應。”
沈芝掃一眼她手中那枚早已更換魂核的“空殼”,眼神暗動。
“你設了感魂標記?”
霍思言嗯了一聲,目光沉穩如鐵:“但不能一次釣太多,鉤線太緊容易斷。”
沈芝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真信那只是一個小使?”
“他是東溟三等親衛,隨使團入京,昨夜飲宴時手未沾酒,先敬太后、后遞盞予你,避我如蛇蝎。”
霍思言淡淡接話:“東溟將魂術當國術用,派來的人,怎會只是庶僚?”
沈芝抬眸:“他是鉤線,那上線是誰?”
霍思言沒答,只看著天色漸暗的宮巷盡頭,冷冷道:“把魚養肥,才好吃肉。”
夜落乾清宮,御前三司議談仍未散去,皇帝卻意外未現。
沈芝歸回中宮時路過丹青廊,遠遠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謝知安。
他半倚在柱旁,似在等人,身旁一名禮部郎中低聲稟著什么,不多時便離去。
沈芝走過去,語氣平穩:“謝大人似在等我?”
謝知安轉過頭來,神色未變。
“東溟那位小使,宮中已有布置?”
沈芝笑了笑:“怎么,你也盯上了?”
“不,我是擔心。”
謝知安望向天邊星光。
“敵國若真以友好為幌,內設魂陣,我朝宮禁若失,便是國難。”
“他們敢如此張狂?”
沈芝輕聲答:“先是魂術殘核,后是魂珠探井,這若不是早有謀劃,我都不信。”
“所以才不能打草驚蛇。”
謝知安收回視線。
“我知道你們盯著,但我也需一個結果。”
沈芝斜睨他一眼:“你想要結果,得先給點籌碼。”
“那我便告訴你一件事。”
謝知安低聲道:“那夜赴宴前,有人在東溟使節車架底部,發現了魂印殘片,形制為舊歷三百年前東溟戰部殘印。”
沈芝面色一凜。
“三百年前的殘印,現在還有流通?”
謝知安緩緩點頭:“而且是活的。”
“活的魂印,只可能是……血煉。”
沈芝眼神猛然一沉。
那一瞬,她突然意識到,這次敵國來京,恐怕不僅是試探,而是真正帶了能動手的魂修術士。
不只是內應,更像是一場慢性滲透。
翌日卯時,東廠將昨夜魂堂周邊巡夜記錄送至宮中機要處。
霍思言在閱覽案前細看一封密報,眉頭微蹙。
沈芝進來時,她已將密報焚盡,只留最后幾行文字:魂印反饋陰陽不對,可能設有逆向魂鐘陣。
“逆鐘?”
沈芝皺眉疑惑。
“這是東溟戰術級布陣法。”
霍思言將灰燼擱入魂缽。
“所以,他們還沒動全力,他們在等我們自己露破綻。”
“可惜,我們……也不急。”
她轉身看向屋外晨光,聲音低下去:“這場魂術舊局,真的要開始了嗎……”
御藥房。
盛夏已盡,秋露初凝,藥房卻一如既往地焚著驅濕草木,氤氳藥香中摻了絲許檀香,掩得極深。
霍思言站在窗邊,看著案上一只被剖開的藥葫蘆,里頭赫然嵌著一道細如發絲的魂術符紋。
“這葫蘆是太后常服的保心丸所用,三日前由東溟使團獻來,驗藥時無恙,今日再看,符印卻已活絡。”
沈芝將那藥葫蘆重新合上,低聲道:“太醫院昨夜大換班,新任值藥使周治安,是宗正少卿的表親。”
霍思言緩緩看向她。
“宗正府也摻進來了?”
沈芝點頭答道:“宗正府掌禮儀名冊與血親譜牒,如若他們提前交出一份錯漏的王族譜,便可暗中洗牌。”
“太后這一脈,自奉先皇嫡出,若有新譜對照,便是整肅后宮的先聲。”
霍思言冷笑:“先是藥,再是譜,魂術作餌,謀的是位。”
沈芝將藥葫蘆收入錦匣。
“那周治安我已暗中控住,他嘴硬,但扛不住幾輪陣震。”
“你真用魂術逼供了?”
“我沒碰,只是調了他隨身佩玉。那塊玉,是舊魂工所出,受驚即裂。”
霍思言哼了聲:“你這招比逼供還狠。”
沈芝將那藥匣交給暗衛,忽又道:“你覺得魂術藏得最深的會在哪?”
“不是太后,不是中宮,也不是東溟使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