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告退而出,清和殿內(nèi)只余皇帝獨坐。
他目光落在那未合起的卷冊上,指腹慢慢劃過那枚魂印圖案,語氣極輕:
“謝賀那老狐貍,藏得真深啊……”
“可惜……你女兒,不像你。”
出殿之后,霍思言腳步未停,謝知安緊跟其后,眉頭緊鎖。
“你真打算陪他進那地宮?”
霍思言低聲:“不進,他便說我心虛。”
“進了,才能逼他出手。”
沈芝這時也走近兩步,語氣不動聲色。
“我已讓東廠人先一步封了浮塔真入口,西南角設置困魂釘六枚。”
“他是探,你便放他探,若他想動手,咱們就該拿下。”
霍思言頓了頓:“你的人,布得牢嗎?我只要一劍。”
沈芝轉(zhuǎn)眸看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放心,不死。”
“我還得留他給太后看。”
三人步下宮道,朝東南塔道而去,腳步聲清脆,落在石板之上,像是踏在緊繃的弦上。
而在他們不遠處,魏臨卻站在一排屋檐之下,望著那三人背影,低聲道:“西溟來了,咱們也得動動底牌了。”
他身側(cè),一道身影緩緩現(xiàn)出,穿著刑部外袍,臉上戴著銅面半遮。
那人聲音低沉。
“魂傀陣圖,已可隨時啟動。”
魏臨點點頭,目光森冷:“叫他們試試……中原的刀,是不是還能破陣。”
東南塔道,浮塔外圍。
天色尚亮,城中卻有雪將落未落,風掠塔頂,衣袂獵獵。
阿塔立于塔前,望著封禁大門前那一抹淡金紋路,眸色深沉。
他身后隨行兩名西溟護衛(wèi),面色冷肅,神情警惕。
霍思言緩步而至,沈芝未入塔前,而是立于塔后暗影處,由東廠暗哨布置守衛(wèi)。
“請。”
霍思言話音未落,塔門輕響,一道古銅大鎖應聲而開,機關緩動,露出一道幽深石階。
地宮入口重現(xiàn)。
阿塔不動聲色,朝霍思言拱手道:“將軍請先。”
霍思言眉梢不挑,身形一動,已先踏入其中。
光線驟暗,溫度陡降,仿佛踏入另一個世界。
石階蜿蜒百步,盡頭是一道古陣石門,門上斑駁符紋已被灰塵遮蔽,唯中央一處魂印微亮,仿佛久年不熄。
霍思言站定,目光環(huán)視四方。
“你昨夜,是誤入此地?”
阿塔點頭:“是。”
霍思言不語,抬手在門上點了點,那符紋竟輕輕顫動,似與她身上某物呼應。
阿塔目光一閃問道:“你身上,有陣印?”
霍思言偏頭看他。
“你不是想探這個?”
“那你答我,你西溟,為何如此清楚中原陣門結(jié)構(gòu)?”
“甚至,知道這里封的,是魂陣?”
阿塔沉默。
霍思言嘴角一勾:“你身上的那封西溟陣圖,是哪一年繪成的?”
“若是數(shù)年前便已得手,那你這次偶然誤入,就有些太巧。”
阿塔眼中終于閃過一絲殺意。
他身后兩名護衛(wèi)悄然上前一步。
霍思言卻看也不看他們,反倒轉(zhuǎn)身看向那扇石門:“你們想進,可以。”
“但我勸你們,莫碰那門心上的一枚銅釘。”
“那是封陣中樞,動了……會死人。”
她話音未落,阿塔忽地出手!
一道掌風破空而至,直襲霍思言肩頭。
她身形側(cè)閃,手中短刃反抽,寒光一閃,將其護衛(wèi)格擋刀勢逼退。
“動手也罷。”
霍思言低笑一聲,腳下步法變換,眨眼間便與阿塔正面交鋒!
她刀法凌厲,魂力微啟,刃光如銀虹,逼得阿塔連退三步。
護衛(wèi)欲上,卻被后方閃身而入的魏臨一掌震退!
“你們西溟人果然沒安好心。”
“堂堂副使,帶兩名死士私入宮禁,還敢動我大晉軍官?”
魏臨話落,翻腕抽鞭,鞭影如龍,橫掃四方,將兩名護衛(wèi)逼入壁角。
霍思言冷聲道:“你們不是想開陣?那我便陪你們開到底。”
說罷,她反身貼近石門,掌心在陣心印上一抹,那道魂紋霎時震動!
轟然巨響,石門之內(nèi),一道深青魂陣升起,宛如鎖鏈蜿蜒,盤繞整個地宮核心!
光紋閃耀,壓得在場四人一時動彈不得。
“你們要的東西,就在里頭。”
“可若想取,得問問這鎖魂陣,愿不愿放你們。”
阿塔咬牙:“你們早布了局!”
霍思言冷笑:“你們先起意,怎好怪我布陣。”
此刻,塔外傳來密集腳步聲,東廠暗衛(wèi)與刑部弓手已至,四方封鎖。
魏臨收鞭,語氣森然:“副使閣下若執(zhí)意要查,不妨在這地宮里住幾日。”
阿塔死死盯著霍思言:“你真以為,此事能瞞得過我主?”
霍思言看著他,聲音不輕不重。
“我真在意能不能瞞,你覺得你們還能站著說話?”
空氣一時凝滯。
幾息之后,阿塔忽然低笑一聲,拂袖轉(zhuǎn)身,冷冷一句:“西溟記下了。”
他帶人離開地宮,一步不回。
霍思言盯著那扇仍亮著魂印的石門,眸色沉了沉。
魏臨湊近低聲:“你真打算讓他活著回去?”
霍思言低聲答:“得放。”
“活著的敵人,比死的,更能傳話。”
她目光微動,看向遠處宮墻。
“傳話給誰?”
“就看誰……先動手。”
夜幕壓城,西溟使團暫退,卻讓整座京城愈發(fā)沉重。
金麟衛(wèi)的探哨已布滿東西兩市,東廠暗線也在追查阿塔昨夜的行動軌跡。
可越查,疑點越多,那枚所謂的藏魂匣并未在他們的行李中找到,像是憑空消失。
霍思言獨坐謝府書房,案上鋪著一幅舊畫卷。
那畫并非山水,而是早年京城布局圖,細到每一座塔門、每一處密井,連宮墻下的排水暗道都清晰描繪。
“這圖是誰畫的?”
謝知安問。
“謝賀。”
霍思言指尖輕撫畫卷邊緣,眉眼微沉。
“父親當年任軍機總參,手中握有全城防御圖,西溟既敢直闖昭明寺,說明有人給了他們這類圖。”
“但這幅,是原本藏在謝府密庫的。”
“前日查庫,你可還記得,有一卷缺了。”
謝知安目光一冷。
“你懷疑是朝中人?”
霍思言語氣淡淡:“能調(diào)走謝府舊物的人,不是東廠就是兵部,我不信方玄會這么蠢,那就剩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