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柳恬特意換了身鵝黃色襦裙，發間只簪了支銀釵，興沖沖地往府門跑去。卻在即將踏出門檻時，被一道鐵塔般的身影攔住。

“三小姐，沒有老爺的命令，您不能出府。“柳登橫臂在前，古銅色的臉上皺紋如刀刻般深刻。他背對著朝陽，投下的陰影將柳恬整個籠罩。

柳恬仰起臉，努力擠出一個甜笑：“柳管家，我被關了那么久，就想出去透透氣...“她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證，就在附近轉轉，絕不惹事。“

“三小姐請回。“柳登的聲音像生銹的鐵器般冷硬，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柳恬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她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既然是父親的命令，那我就不為難柳管家了。“轉身時，她險些咬碎銀牙，“出個門都不讓，是怕我跑了不成？狗仗人勢的東西！“

她越走越快，裙裾翻飛如蝶。轉過回廊拐角時，忽然撞上一堵“墻“——

電光火石間，柳恬想起那些古裝劇里的浪漫橋段：男女主意外相撞，男主必定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四目相對間火花四濺...

她下意識閉上眼，卻在下一秒重重摔進草叢。尾椎骨傳來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嘴里嘗到了鐵銹味——竟是把舌頭咬破了。

“怎么柳家的下人都這般莽撞？“

一道清冷嗓音從頭頂傳來。柳恬艱難抬頭，逆光中只見一個修長身影。待視線聚焦，她呼吸一滯——

男子約莫二十出頭，身量極高。淺灰長袍上銀絲云紋在陽光下流轉如活物，腰間錦帶襯得腰身勁瘦。半束的發間銀冠熠熠生輝，幾縷散發垂在頸側，更顯得肌膚如玉。

最攝人的是那雙眼睛——漆黑如墨，卻泛著詭異的紫芒。此刻正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如同在看一只螻蟻。

“喂！讓開別擋道！“旁邊小廝厲聲呵斥。

柳恬這才回神，頓時火冒三丈：“無腦？你家里沒教過扶老攜幼嗎？“她故意捏著嗓子，翹起蘭花指撫過鬢角，“對著我這樣的美人見死不救，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男子聞言，竟俯身湊近。柳恬這才看清，他眼尾有一顆極小的淚痣，平添幾分妖異。“美人？“他薄唇輕啟，溫熱氣息拂過她耳畔，“我怎么只看見個瘋婆子？“

“你！“柳恬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反駁，腰間卻傳來鉆心的疼。等她齜牙咧嘴地爬起來，那人早已走遠，只余一縷沉水香飄散在風里。

遠處柳登正點頭哈腰地迎上去：“鄖少爺，府上備了宴席，正好商議您與大小姐的婚事...“

“不必。“男子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我鄖紫今日只為生意而來。“

柳恬如遭雷擊——這毒舌男竟是那個“當街嚇死老婦“的鄖家少爺？她揉著摔青的腰，一瘸一拐往回走，嘴里不住咒罵：“活該我大姐姐看不上你！“

回到寢房，晚風掀起紗帳。柳恬趴在榻上，粉色肚兜若隱若現。蘭澄見狀倒吸冷氣：“小姐這傷...“她顫抖著手指向那片淤青，已經由紫轉黑，在雪膚上觸目驚心。

“被只瘋狗撞的。“柳恬悶聲道，“要是讓我再遇見...“話音未落，忽覺腰間一涼——

有只冰涼的手正撫過傷處。她驚得想回頭，卻被一股力道按了回去。那手指修長有力，在淤青處不輕不重地一按。

“嘶...蘭澄你輕點！“柳恬痛呼。卻聽身后傳來一聲輕笑，隨即是房門開合的聲響。

等她掙扎著爬起來，屋內早已空無一人，唯有窗欞微微晃動。案幾上，多了一個青瓷小瓶，里頭藥香清冽。

柳恬盯著那瓶子，忽然打了個寒顫——方才那雙手，分明比常人大得多，骨節分明如竹節...

根本不是蘭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