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往山里頭走了差不多半個鐘頭，地勢越來越高，林子也越來越密。陳衛國忽然停了下來，指著前面一處緩坡下的泥潭，壓低了聲音說：“地方到了。”

許大茂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那泥潭邊上亂七八糟，全是野豬踩出來的蹄子印，空氣里都飄著一股子臊腥味兒。

“這是野豬打滾兒的地方，它們隔三差五就得來這兒蹭癢癢。”陳衛國解釋了一句，隨即指著緩坡上方一棵枝葉特別茂密的大樹，“上去，一句話也別說，一個動靜兒也別出。”

許大茂哪兒敢有二話，手腳并用地就往那樹上爬。好在他小時候也淘氣，爬樹的本事還沒忘干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爬上了一根結實的樹杈，找了個能藏住身形的地方貓著。

陳衛國跟個猿猴似的，三兩下就悄無聲息地躥了上去，找了個視野更好、更便于射擊的位置，穩穩地蹲好。他把復合弩從肩上取下來，平放在腿上，整個人就像一塊石頭，跟大樹融為了一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山里頭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許大茂一開始還挺緊張，后來等得久了，渾身都僵了，蚊子在他臉上叮了好幾個包，他也不敢撓。他心里頭開始犯嘀咕，這野豬到底來不來啊？別是讓衛國給算錯了吧？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下方的林子里，忽然傳來一陣“哼哼唧唧”的動靜兒，還夾雜著樹枝被折斷的“咔嚓”聲。

來了！

許大茂一個激靈，瞬間睡意全無，趕緊把腦袋往樹葉后頭縮了縮，只敢透過縫隙往下瞅。

只見一頭體型碩大、瞧著得有三百來斤的母野豬，領著四五頭半大的小豬崽子，晃晃悠悠地從林子里走了出來。那頭母豬渾身都是黑毛，跟鋼針似的立著，嘴邊兩根獠牙又粗又黃，在林間的陽光下泛著光，瞅著就不好惹。

它們徑直走到了泥潭邊，那幾頭小豬崽子歡快地叫喚著，一頭就扎進了泥潭里打滾兒，玩得不亦樂乎。而那頭母豬，則警惕地在四周嗅了嗅，沒發現什么危險，才舒坦地躺進了泥潭里，哼唧著蹭起身上的泥巴。

許大茂躲在樹上，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大氣兒不敢出，死死地盯著那頭大家伙，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陳衛國，動了。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就像是電影里的慢動作。他緩緩地抬起那把黑色的復合弩，動作穩定得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他的眼睛瞇了起來，整個人身上的氣勢，瞬間就變了。

那不再是四合院里那個瞧著有點兒靦腆的青年，也不是那個跟他插科打諢的“表弟”。那是一個真正的、頂級的獵手，冷靜、專注，眼神里只有獵物。

許大茂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殺氣，從陳衛國身上彌漫開來。

陳衛國沒有瞄準那些玩鬧的小豬，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那頭最大、最有威脅的母豬。他靜靜地等待著，就像一塊沒有生命的巖石，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機會來了！

那頭母豬在泥潭里翻了個身，正好把自個兒的側腹，毫無遮擋地暴露在了陳衛-國的射擊角度之下。

就是現在！

許大茂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嗡”的一聲極輕微的弓弦震動聲。這聲音，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

緊接著，就是“噗”的一聲悶響，仿佛是有人拿錐子狠狠地扎進了一塊濕泥里。

那頭正在泥潭里舒坦打滾兒的母野豬，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好像被雷給劈了一下。它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嚎叫，就踉蹌著想從泥潭里爬起來，可剛站穩，就一頭栽了下去，四條腿抽搐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一股暗紅色的血，從它側腹的一個小洞里涌出來，很快就把周圍的泥水給染紅了。

那幾頭小豬崽子嚇得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圍著它們的媽轉了兩圈，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最后被這濃重的血腥味一刺激，一哄而散，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整個過程，從陳衛國舉弩到野豬倒地，連十秒鐘都不到。

安靜，致命，高效。

許大茂呆呆地看著樹下那一幕，腦子里一片空白。他感覺一股寒氣，從尾巴骨那兒“蹭”地一下就竄到了天靈蓋。

這就……結束了？

一頭三百多斤、瞧著兇神惡煞的野豬，就這么無聲無息地，變成了一具尸體？

他咽了口唾沫，扭頭看向陳衛國。陳衛國已經把復合弩重新背好，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好像只是干了件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

他沖著目瞪口呆的許大茂，平靜地說了句：

“走吧，下去收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