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紀律科科長姓王，是個四十多歲、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他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將那封匿名的舉報信，前前后后讀了三遍。

信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充滿了底層工人的樸素和憤怒，但信里的內容，卻精準地戳中了兩個最敏感的G點：監守自盜的經濟問題，和不清不楚的作風問題。

王科長在廠里處理過無數糾紛，他深知，這種事，最怕的就是“民憤”。賈張氏昨天在院里那場驚天動地的撒潑，早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廠里的家屬區。現在，這封舉報信的出現，無異于給那堆熊熊燃燒的八卦烈火，澆上了一桶滾油。

它讓流言，變成了正式的“指控”。

“小李，”王科長頭也不抬地發話，“去，把后勤處的秦淮茹，請到這里來一下。”

他刻意用了個“請”字，但在紀律科這個地方，這個字比“帶”和“叫”更讓人心驚膽戰。

秦淮茹正在車間里埋頭干活，試圖用機械的勞作來麻痹自己。當紀律科的干事小李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周圍工友們投來的目光，混雜著同情、好奇和幸災樂禍，像無數根細小的針，扎得她無地自容。

走進紀律科那間光線不足的辦公室，秦淮茹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王科長沒有疾言厲色，他只是平靜地將那封信推到她面前。

“秦淮茹同志，這封信，你看一下。”

秦淮茹的目光落在信紙上，當她看到那些惡毒的字眼時，她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血色盡褪。她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

“王科長，這是誣告！這是血口噴人！”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我和何師傅是清白的！”

“清白不清白，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要靠組織調查。”王科長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我問你，何雨柱，是不是經常從食堂給你帶東西？”

“是……是帶過一些剩飯剩菜……”秦淮茹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科長，您是知道的，我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還有個婆婆……我……”

“我問的是，他有沒有給你帶過信里說的，成條的肥肉和整包的饅頭？”王科長打斷了她，目光銳利如刀。

“沒有！絕對沒有！”秦淮茹拼命搖頭，“何師傅是個好人，他幫我們家，用的都是他自己的糧票，有時候是他自己舍不得吃的……他絕對沒有拿過廠里一針一線！”

她急切地辯解著，但在王科長看來，這種蒼白的解釋，在一個寡婦和光棍漢的敏感關系面前，顯得毫無說服力。

“好了，你的情況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工作吧。記住，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不準和任何人串通，更不準再和何雨柱有私下接觸！”

秦淮茹渾渾噩噩地走出了辦公室，外面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只覺得渾身冰冷。她知道，自己和傻柱，掉進了一個別人精心挖好的、骯臟的陷阱里。

她前腳剛走，王科長后腳就派人去請何雨柱。

傻柱正在后廚指揮著午飯的準備工作，聽說是紀律科找，他眉頭一皺，心里那股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他脫下白色的工作服，擦了擦手，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一進門，看到王科長那張嚴肅的臉，傻柱就知道沒好事。

王科長沒有讓他看信，而是直接發問：“何雨柱，有人舉報你，利用食堂主任的職務之便，長期盜取廠內物資，并且和一個叫秦淮茹的女工，保持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對此，你有什么要說的？”

“放他娘的屁！”

傻柱的火爆脾氣瞬間被點燃，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響，“這是誰他媽的在背后捅刀子，誣告！讓他站出來，老子當面跟他對質！”

“何雨柱！注意你的態度！”王科長厲聲喝道，“這里是紀律科，不是你的廚房！你現在是接受組織調查，不是在街上跟人吵架！”

“我冤枉！”傻柱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我何雨柱是脾氣不好，可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偷雞摸狗的賊！我幫秦淮茹，那是看她家可憐！院里誰不知道？我用的都是我自己的東西！這他媽是哪個孫子在背后下蛆，壞老子名聲！”

他的憤怒是真實的，但在王科長看來，這種過激的反應，更像是一種惱羞成怒的掩飾。

王科長冷冷地看著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早就填好的表格。

“鑒于舉報內容性質嚴重，并且已經造成了不良影響。經組織研究決定，從即刻起，暫停你食堂主任的職務，回家停職反省！等待進一步調查。在此期間，把你的工作，暫時交接給副主任李建國。”

“什么？！”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劈在了傻柱的頭上。他愣在原地，滿腔的怒火瞬間被澆滅，只剩下冰冷的震驚和屈辱。

停職反省？

這四個字，比打他一頓，罵他一句，要嚴重一萬倍！這是對他的人格和信譽，最徹底的否定！

他看著王科長那張不帶任何感情的臉，終于明白，自己再怎么咆哮、再怎么辯解，都已經沒用了。那封信，那場鬧劇，已經成功地讓他滴入了第一滴血。

傻柱失魂落魄地走出紀律科。

他被停職的消息，像一陣風，迅速刮遍了整個軋鋼廠。人們看他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而躲在放映室里擦拭機器的許大茂，從一個來串門的小干事嘴里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手里的抹布，激動得差點掉在地上。

他贏了！

他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臉上露出了一個扭曲而暢快的笑容。老婆走了算什么？只要能把傻柱踩在腳下，這點代價，值了！

他，許大茂，終于在這場爭斗中，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