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衛國說出“傻柱，你的戰場，到了”這句話時，傻柱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他那平日里略帶憨直和沖動的眼神，此刻變得如同他手中最鋒利的剔骨刀一樣，專注、冷靜，甚至帶著一絲神圣的意味。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先走到水缸邊，用冷水仔仔細細地洗了三遍手，仿佛在進行某種古老的儀式。

“大茂，去，把廚房那幾塊最厚的門板都搬出來，在院子中央鋪好。”傻柱頭也不回地發號施令。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

許大茂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反駁，但當他看到傻柱那專注的側臉和陳衛國默許的眼神時，他把話咽了回去，乖乖地跑去搬門板。

“衛國兄弟，勞駕，幫我把它的后蹄吊起來，頭朝下。”

陳衛國點了點頭，從墻角找來一根粗麻繩和一根鐵杠，兩人合力，很快就將那頭三百多斤的豬王倒吊在了院中那棵老槐樹的橫枝上。

此刻，傻柱的戰場已經布置完畢。

他解開油布包，一字排開他的“兵器”：厚重的砍骨刀、輕薄的片肉刀、靈巧的剔骨刀、還有一把專門用來放血的長尖刀。每一把，都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

他深吸一口氣，握住那把長尖刀，走到了豬王的面前。

沒有絲毫猶豫，刀光一閃，精準地刺入了豬王頸部的動脈。滾燙的豬血，瞬間如同一道紅色的瀑布，噴涌而出，被下方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大木盆穩穩接住。

濃烈的血腥味，在清晨微冷的空氣中迅速彌漫開來。許大茂的臉都白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但他強忍著沒有作聲。他看到，陳衛國面色如常，而傻柱，則像一個正在創作的藝術家，眼神中只有專注。

放完血，傻柱換了一把鉤刀，開始進行最關鍵的一步——剝皮。

他的刀法，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刀刃貼著皮肉的連接處游走，只聽到“嗤嗤”的輕響，那張堅韌厚實的野豬皮，竟被他如同一件大衣般，完整地剝了下來，沒有一絲多余的脂肪殘留。

接下來，便是真正的“庖丁解牛”。

傻柱手中的刀仿佛活了過來。砍骨刀大開大合，勢大力沉，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骨縫之間；片肉刀則靈動如蛇，順著肌肉的紋理，將大塊的豬肉輕松卸下；剔骨刀更是神出鬼沒，轉瞬之間，便能將一扇完整的肋排，剔得干干凈凈。

前腿、后腿、里脊、五花、梅花肉、豬頭、豬蹄、豬下水……

不到兩個小時，那頭龐然大物，就在傻柱的手中，被分門別類，碼放得整整齊齊，變成了一座小山般的肉堆。骨是骨，肉是肉，下水是下水，一切都井井有條，仿佛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當東方的天空泛起第一絲魚肚白時，傻柱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齊活兒。”

許大茂已經看得呆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斗了半輩子的這個“傻子”，在某些領域，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陳衛國走上前，拍了拍傻柱的肩膀，由衷地贊嘆道：“柱子哥，絕活兒。”

傻柱嘿嘿一笑，那股子屬于庖丁的專注褪去，又變回了那個憨直的廚子。他看了一眼那堆積如山的豬肉，忽然舔了舔嘴唇。

“忙活大半宿，餓了。”他指著那盤最新鮮的豬心和豬肝，“衛國兄弟，大茂，等著，哥們給你們露一手，嘗嘗這山里剛下來的頭道鮮貨！”

說著，他不由分說地切下一塊豬肝和半顆豬心，拎著就進了廚房。片刻之后，一股混合著蔥姜蒜和猛火爆炒的霸道香氣，便從廚房里噴薄而出，瞬間沖散了院子里的血腥味。

很快，傻柱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爆炒豬肝心，又拿了三個碗和一瓶二鍋頭出來。

天色微明，院子里狼藉未清。三個男人，身上還帶著血腥和汗臭，就這么圍在一張小板凳旁。

陳衛國倒了三碗酒。

“辛苦了。”他舉起碗。

“辛苦了。”許大茂和傻柱也舉起了碗。

三人一飲而盡，辛辣的白酒入喉，仿佛點燃了胸中的一團火。傻柱夾起一塊剛出鍋的豬肝放進嘴里，燙得直哈哈氣，臉上卻露出了無比滿足的笑容。

這是一場沒有言語的盛宴。

在這黎明前的秘密小院里，一碗酒，一盤菜，將三個原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男人，徹底地綁在了一起。

他們分享的，不僅是食物，更是罪惡、財富，以及一個共同的、不能說的秘密。

院門外，京城已經蘇醒，自行車鈴聲和人們的談話聲隱約傳來。而院門內，一個全新的、屬于他們的地下王國，在吃下第一口君王的戰利品后，奠定了它最堅實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