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隴右耕策:從荒村到天下共主
- 渡劫失敗的散仙
- 2300字
- 2025-06-06 22:10:51
第72章天子詔臨
傳旨官的聲音穿透晨霧,在青禾村曬谷場上空炸響。
陳牧望著那面繡著五爪金龍的黃旗被山風(fēng)卷起,金線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睛發(fā)酸。
他聽見自己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陳牧接旨“幾個字像重錘,砸得后頸發(fā)緊。
昨夜李若雪遞來的密報還在眼前:張縣令的親信帶著參他“私通諸侯“的狀紙翻山,被玄甲衛(wèi)截下時,墨跡都沒干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傳旨官扯著公鴨嗓展開黃絹,鎏金印盒在腰間撞出細碎聲響,“隴右陳牧,改良農(nóng)桑、惠及一方,著即赴洛京述職,欽此。“
曬谷場的麻雀撲棱棱驚飛。
陳九的手悄悄按上腰間刀柄,指節(jié)因用力泛白;李若雪站在谷倉陰影里,眉峰微蹙,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釘在傳旨官泛紅的耳垂上——那是昨夜翻山越嶺急趕的痕跡;陳三叔攥著旱煙桿的手在抖,煙鍋里的火星子簌簌落進粗布褲管,他卻渾然不覺。
陳牧彎腰時,補丁磨過谷倉臺階的粗糲石面。
黃絹觸到掌心的剎那,他聞到了熟悉的檀香味——和洛京來的公文一個味兒,帶著點陳腐的書墨氣。
指腹摩挲過皇帝印鑒的凸起,他想起三個月前給魏使的《稅改操作手冊》,想起昨夜在案頭圈改的“開皇“二字。
表面是“嘉獎“,可皇帝怎么會突然想起隴右這個窮鄉(xiāng)僻壤?
怕不是張縣令的狀紙,加上魏使帶走的糧種,讓洛京的老狐貍們坐不住了。
“謝陛下隆恩。“他直起身,聲線穩(wěn)得像青禾村后山上的老松。
傳旨官的小眼睛在他臉上轉(zhuǎn)了兩圈,又掃過周圍攥著谷穗的村民——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比看縣太爺還熱乎。
傳旨官干咳兩聲,把印盒往腰里塞了塞,翻身上馬時馬蹄濺起的泥點,正落在陳牧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褲腳。
馬蹄聲漸遠,曬谷場炸開嗡嗡的議論。“陳公子這是要當(dāng)大官了?““去洛京?
那地兒我聽說比咱們隴右大十倍......““可要是陳公子走了,代田法咋辦?“
陳九扯了扯他的袖子,壓低聲音:“那狗官的馬隊剛走,張縣令的人就在村東頭敲鑼,說'陳牧走了稅改就黃'。“陳牧望著遠處騰起的塵土,嘴角扯出個冷硬的弧度——張縣令上個月還在收三成的“火耗銀“,現(xiàn)在倒成了百姓的貼心人?
月上柳梢頭時,陳牧的土坯房里點著三盞油燈。
朱秀才的青衫下擺沾著草屑,正把一摞竹簡拍在案上:“洛京的水比隴右的黃河還深!
陛下召您述職是假,分您根基是真。
您在隴右扎了三年根,鄉(xiāng)兵、糧庫、稅吏全攥在手里,他們能不慌?“他瘦得凸出的指節(jié)敲得竹簡咚咚響,“若是您離了隴右,張縣令那幫人肯定要反撲!“
李若雪端著茶盞的手頓住,青瓷盞底與木案相碰,發(fā)出清脆的響:“隴西李氏在洛京有座偏院,可作落腳之處。
但......“她抬眼時,眸子里映著跳動的燈花,“得留個后手。
陳九帶鄉(xiāng)兵守村,蘇清瑤管賬冊,裴三娘的護商隊巡山——您不在的日子,隴右得像上了鎖的谷倉。“
陳牧望著案頭那方魏王送的螭紋玉印,指尖輕輕敲了敲。
窗外傳來夜風(fēng)吹動竹簾的聲響,混著遠處鄉(xiāng)兵巡夜的梆子聲。“朱先生跟我去洛京。“他突然開口,“您懂稅改細則,到了朝堂上,咱們用賬本子說話。
陳九,“他轉(zhuǎn)向立在門邊的黑面漢子,“鄉(xiāng)兵每日卯時、酉時各巡一遍,張縣令要是敢動稅碑......“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墻上掛的硬弓,“就用你新練的連射法,讓他嘗嘗箭簇的滋味。“
第二日晌午,張縣令的銅鑼果然在村東頭響了。“陳牧這是要攀高枝兒!“他穿著半舊的青綢官服,站在曬谷場的石磨上,唾沫星子濺到前排老漢的粗布衫上,“等他走了,代田法?
呵,縣太爺我還得按老規(guī)矩收稅!“
“放你娘的狗屁!“陳三叔扛著鋤頭沖過來,鐵鋤頭在地上劃出半尺深的溝,“陳公子教我們種代田法那年,你張胖子還在縣城喝花酒!“他轉(zhuǎn)身對周圍村民吼,“誰信他的鬼話,誰就是忘恩負義的狼崽子!“幾個鄉(xiāng)兵嘩啦拉開弓弦,箭頭斜斜指著張縣令的帽翅——那頂簇新的烏紗帽,還是上個月從稅銀里扣的。
人群里擠進來個抱孩子的婦人,她掀開襁褓,露出里面半袋金黃的粟米:“我家娃上個月才斷了菜粥,你要斷我們的糧?“另一個漢子把懷里的地契拍在石磨上:“陳公子改了稅,我家地契上的'借糧利'全勾了!
姓張的,你敢改,我就拿這地契砸你狗頭!“
張縣令的臉白得像剛磨的面。
陳三叔從懷里摸出卷黃紙,拍在他腳邊:“這是各里正簽的《稅改延續(xù)盟約》,按了紅手印的!
你要敢廢,我?guī)е謇仙俪宰≡诳h衙門口!“
啟程前夜,陳牧的土坯房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蘇清瑤把疊好的藍布衫放在他包袱最上層,針腳細密得能數(shù)清線;蕭若虹靠在門框上擦劍,劍身映出她緊抿的嘴角;裴三娘拍著胸脯:“護商隊的兄弟都盯著呢,敢動稅碑一塊磚,我剝了他的皮!“
陳牧站在案前,面前堆著一摞《隴右稅改白皮書》,藍布封皮在油燈下泛著暖光。“我們不是去當(dāng)官。“他的聲音像敲在青銅上,“是去讓洛京那些老爺看看,讓六國的使臣看看——能讓百姓吃飽的法子,才是好法子。“他抽出最上面一本,遞給朱秀才,“明日起,這些冊子要送到六國使臣手里。
他們想看隴右的笑話?
偏要讓他們知道,稅改的火,已經(jīng)燒起來了。“
晨曦初露時,青禾村的炊煙像條淡藍色的綢帶,纏在老槐樹上。
陳牧跨上青騅馬,回頭望去:村口的稅碑在晨霧里若隱若現(xiàn),碑上“畝稅一石五“的刻痕被磨得發(fā)亮;陳九帶著鄉(xiāng)兵列隊,長矛尖上的紅纓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李若雪站在谷倉臺階上,手中的帕子揮了又揮。
車輪碾過村頭的石子路,朱秀才扶著車轅,懷里緊緊抱著那摞藍布冊子。
陳牧摸了摸腰間的黃絹,感覺到里面還帶著昨夜體溫的余溫。
他知道,洛京的金殿上,有人正等著看他出丑;可他更知道,青禾村的粟米香,已經(jīng)順著風(fēng),吹到了千里之外。
驛道盡頭的山坳里,一面繡著“燕“字的玄色旌旗突然從霧里鉆出來。
旗面被風(fēng)卷起,露出下面半幅——是燕國王族特有的玄鳥紋飾。
持旗的騎手勒住馬,望著陳牧的車駕漸漸遠去,手指輕輕叩了叩腰間的青銅令箭。
晨霧漸散時,那面“燕“字旗又隱入了山霧里,只余下旗桿上的紅纓,像一滴未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