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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寫書

“在初中的時候還行,不過在咱們一中排不到前面去。”李安說道,“咱們學校是按成績排的學號吧?咱倆成績應該差不多,你也挺厲害的。”

“能做同桌就是緣分。”黃玉梅點點頭,從自己背的菊花小包里取出了一個印著大白兔的鐵盒子,從還剩一半的奶糖里取出了一個遞給李安,“暑假的時候我去了BJ一趟,帶回來的大白兔奶糖,你嘗嘗。”

李安也沒客氣,剝開糖衣放進嘴里,

奶糖甜滋滋的,倒是為他平淡的生活增添了幾分滋味,

“真甜。”

黃玉梅自己也剝了一塊放在嘴里仔細舔著,一會兒左邊,一會兒右邊,小小的臉頰鼓鼓囊囊,

李安一邊嚼著奶糖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糖真好吃,我沒什么東西給你,暑假我沒出去玩,在地里幫農來著,你家里缺菜吃嗎?我明天給你帶點黃瓜什么的。”

“不用了,我家里菜太多了,每周鄉下的親戚都會送很多青菜到家里來,吃不完的都送給鄰居吃。”黃玉梅說道,“你平常喜歡看書,都看什么書啊?”

李安愣了一下,

因為86年之后,他們家經濟狀況不是很好,沒什么閑錢,離開學校之后基本都是在為家庭的生計奔波,這個年代的暢銷書他倒是真沒看幾本,

后來他有了時間,坐火車坐飛機坐高鐵的時候惡補了很多作品,

所以雖然他知道很多記憶里在80年代出名,直到千禧年之后一二十年還鼎鼎大名的作家,甚至對很多人的書都倒背如流,但這些作家的有些暢銷書還沒寫出來出版呢......

他怕露怯,只好往前說:“我挺喜歡魯迅的,平常看很多他的雜文。”

“哦,民國時候的我喜歡看張愛玲。”黃玉梅說道,顯然是對魯迅沒有太多了解,意興有些闌珊,不過還是解釋道,“我看小說比較多,對那種‘以筆為刀’的風格不是很感冒。”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總是喜歡那些夢幻的愛情故事,

但現實哪有那么多曲折的情感故事,大多數都落在現實的柴米油鹽,

“小說也反映現實,比雜文更有力量。比如張愛玲的《第一爐香》就映射了很多資本主義的腐敗思想,比如葛薇龍就被這種思想所腐蝕了.......”

李安說到一半,看著黃玉梅的眼神耷拉下來,自己的臉色也不由得尷尬起來,

黃玉梅癟了癟嘴,不想再搭話,氣氛由溫轉涼,逐漸冰冷。

李安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往回找補:“不過在那個吃人的社會,很多人都身不由己。”

“嗯。”黃玉梅輕聲說道,“我有些生氣不是因為你說錯話,其實我有個筆友也這么說。但是我喜歡的不過是葛薇龍一開始沖破樊籠的勇氣而已,后來她陷入那般身不由己的境地,也不是因為自己的選擇........在那個時代,她沒有機會做出自己的選擇。”

李安點點頭,像黃玉梅這樣的人思想觀念其實已經非常開放了,

這也許和她家境優越,長期接觸外面的文化產品有關,

張愛玲筆下那種自由追逐所愛的幻想畫卷,的確令人心生神往。

不過他為了避免再次陷入尷尬,還是轉移了話題:“你平常和筆友寫信?”

“嗯,去BJ我還想見筆友來著,不過寫信有延遲,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爸說就讓情感停留在筆端就好,就好比是吃豬肉沒必要認識那只豬,哈哈。”

黃玉梅笑著說,讓李安不由得感慨不管是什么年紀的女孩子臉都變得比天氣還快,

李安說道:“確實,寫信沒有必要非見著筆友,說不定每個月和你寫信的那位聊著風花雪月,私底下是個摳腳大漢呢。”

“哈哈,摳腳大漢。”

黃玉梅樂得咯咯直笑,合不攏嘴。

李安跟著笑了兩聲,旋即沉默下來,

教室里人漸漸多了,有幾個認識黃玉梅的初中同學一進門就過來找她聊天,只瞥了李安一眼,沒有找他說話的意思,他也沒有主動摻和這種同學圈子的想法。

其實在這個年代,人與人之間會慢慢出現難以跨越的“階級鴻溝”,

他之所以沒有忽視黃玉梅去找二哥,而是選擇坐下來和她聊天,是因為她家境很好。

記憶中黃玉梅是一中校長黃荊的獨女,

這個年紀就能夠四處游玩,去BJ上海這種大城市,甚至寫信,交筆友,可見父親對她的寵愛,

后來黃荊調任白水縣教育局辦公室主任,是在副局長任上退的休,在他的任上,白水縣一中打下了殷實的基礎,可以說是功成身退。

其實當年李安高中輟學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黃玉梅,只是聽說她去上海定居,

畢竟有時候錯過,就是一輩子......

對李安來說,繼續讀書,取得如今含金量滿滿的本科學歷是打開世界的一個窗口,

將來的一二十年,沒有學歷的不如有學歷的,有學歷的不如有關系的,有關系的不如自己就是關系的。

當然,不管什么人都不如自己吃到重生和時代雙重紅利的,

要是吃不到紅利,那重生干嘛呢?

雖然有時候你的終點,可能才是人家的起跑線,

但在這個夢想年代,只要努力追趕,把握機會,就可以實現階級躍遷。

不多時,學生便把課桌椅的空擋填滿,相互熟悉的坐在一起聊天,相互不熟悉的也借著聊天熟悉起來,教室逐漸開始洋溢起青春活力,

然而隨著老師走進課堂,原本喧鬧的教室便瞬間安靜下來,

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班主任聶眾抱著保溫杯走了進來,滿意地點點頭:“咱們班同學個人修養都很不錯。”

“今天我要講的事情比較多,大家拿出紙筆記一下。”

學校報到便是定調,

講講教歷安排,課程表時間表之類,收一收學費和學雜費,發一發書,

第一個月的學雜費收取比較多,聶眾做了解釋,每一條都清清楚楚,

他還特別說了將來要收取的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可以說事無巨細,面面俱到,

“大家都記下來了嗎?”

“記下來了!”

“我就講到這里,明天上課,大家不要遲到!”

聽到放學這個詞的時候,不少人松了口氣,原本疲憊的神情放松下來,

尤其是男生,三兩個邀在一起:“走走,去打球。”

“我聽說阿梅錄像廳上了新帶。”

“咱們去打臺球吧?”

黃玉梅也起身,但看到李安卻坐在原地動也不動,拿著紙和筆在寫著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注意事項,因為看樣子短時間已經寫了兩張墊在下面,

她一時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這一頁開頭的兩行文字就牢牢吸引了她的視線:

那個夏天我還差一點談情說愛,

我遇到了一位賞心悅目的女孩,她黝黑的臉蛋至今還在我眼前閃閃發光。

......

初中同學催促著她,她卻說道:“你們先走吧,我等下再走。”

反正她是要找父親一起回家,這幾個同學都知道黃玉梅家庭條件,便沒再催促。

黃玉梅問道:“你在寫什么?”

李安頭也不抬地回答道:“寫小說。”

“怎么不在家里寫?”

“家里吵得很,靜不下心來。”

李安知道和上輩子一樣,嫂子肯定不滿意老娘借錢給他們倆上學,

回到家里少不了要被張瑩瑩找茬,說不定還得大吵一架.......

其實他們兩兄弟根本不應該和嫂子吵架,父母的偏愛本就是事實,再吵架就相當于激化矛盾了。

總之前幾天還不會開始正式上課,李安想趁著白天不費燈油,多花些時間把記憶里的書抄出來,這是正事!

如今人民精神生活較為貧瘠,但文盲率隨著“義務教育”的普及,正在飛快下降,

如今雜志,報紙是最主流的信息媒介,

《收獲》《當代》《人民文學》等雜志大量接受新銳作家投稿,

稿費普遍達到了千字十元的水平,

一篇兩千字的散文作品就能給家庭帶來一個月的溫飽!

所以李安頭也沒抬,他覺得自己寫的不是字,而是白花花的票子!

“哦。”黃玉梅抿著嘴,將肩膀上的包放在桌子上,“你能把剛才寫的給我看看嗎?”

李安下意識想要搖頭,但看到她水靈靈的眼睛,心軟的毛病犯了,便將稿紙抽了出來:“你看吧,不許拿走。”

黃玉梅認真地點頭:“嗯!”

不知道寫了多久,黃玉梅的手上已經積攢了三張稿紙,認真地看著李安奮筆疾書第四張,

李安揉了揉手,寫下最后一個句號,扭著脖子,卻差點撞到了黃玉梅白皙細嫩的鼻尖,

她猛地后仰,臉蛋通紅:“你干嘛,怎么不寫了?”

李安說道:“時候不早了,我準備回家,稿紙給我。我一早上沒吃飯,撐到現在,餓死了。”

他早上的確沒吃飯,只從鄉里的地里偷了幾根黃瓜充饑,現在肚子扁得要命,不然還能再抗一會兒,回家還要走一個小時的路呢。

黃玉梅將稿紙攥在手里,眨巴著從來沒有挨過餓的水靈靈眼睛:“你現在寫的這個叫福貴的老爺爺才是主角對不對?”

李安眼睛一亮,黃玉梅真懂啊,書香世家,不是裝出來的文學少女,

“對!”

黃玉梅的眼睛亮得嚇人:“你寫的真好,草稿就這么好,和我在學校食堂吃吧?我爹今天在學校要開好幾個組會呢,你還有其他的作品嗎?你有沒有試過向雜志投稿?”

一連串的問題沒來得及回答,李安看到了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大哥,他也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不過眼神里的意味更加復雜,

而在遙遠北方的一個文化館內,

還未到午時卻在打盹的余華突然驚醒,感覺腦子里有個東西離自己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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