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縣，一中教職工小區，

太陽露出一角，天邊的云朵顯出幾分俏皮的橘色，

李安站在三棟一單元樓下，抬頭往上看，喃喃自語：“我還真不知道黃玉梅家在哪里。”

“黃玉梅？”

他叫了一聲，立馬有回應：“誒，我馬上下來。”

似乎是從某個窗戶里傳來，

黃玉梅咚咚咚往下跑，戴著碎花折疊遮陽帽，下樓的時候臉上就浮現喜悅的笑容：“誒，今天你沒騎車啊？”

“沒有。”

李安想了想，沒有買自行車，

有這錢在城里租個房子，上學就很方便了，

自行車只適合短程，有錢了一步到位買一臺汽車是最好的，將來跑市區跑省城更合適，

“騎你的吧。”

黃玉梅也不矯情，將鑰匙給他：“來這么早啊，咱們去北門口逛逛？”

“不是等人嗎？”

黃玉梅抬起自己的手臂，手表上顯示時間是八點十分：“時間還早呢，約的是九點。”

“大早上的逛百貨大樓，開門了嗎？”

北門口的百貨大樓準備拆遷，但還沒有正式動遷，

預計十月中旬開始，北門口和珍珠市場的通知都已經張貼發榜了，

“開門了，今天百貨大樓做活動呢，開得更早。”黃玉梅消息靈通，“你騎車。”

她把車鑰匙往李安手里一塞，往車棚走去，

李安找到車，載著黃玉梅平穩地駛出小區，

他車技不差，

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騎過車，但這具年輕的身體，很容易就找回了相關的肌肉記憶，

“李安，你是從哪里學的騎單車啊？”

李安說道：“我老爸本來有自行車，三個月前摔了之后被我媽賣了。”

“哦，你知道去太清山騎車要多久嗎？”

“多久？”

“一個小時。”黃玉梅說道，“騎車來回，可累了，爬完回來更累，我們去買點吃的吧？”

“百貨大樓啥都有，咱們去里面買不就行了。”

黃玉梅抱著李安的腰，輕聲說道：“嗯，你發稿費了，請我吃東西行不行？”

李安點點頭：“行。”

黃玉梅給他送了鋼筆，筆記本和墨水，還經常請他吃零食，

按理說他都要回禮，不然總是白嫖人家女孩子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黃玉梅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著話題，兩人很快就到了北門口。

百貨大樓只有三層，

木制柜臺，制式服裝，服務人員體面的笑容，無一不讓人感到舒適，

相比于供銷社，其實百貨大樓的商品采購和定價也沒有超過計劃經濟的模式，但商品更加豐富，也存在議價的空間，更加人性化，廣泛獲得群眾的喜愛和支持，

“你看，這個永久自行車已經不需要憑票了，打折只需要120了誒。”

“你送我一盒雪花膏好不好，才一塊錢。”

“咱們去賣衣服那里看看吧。”

進來之后，黃玉梅根本看也沒看什么副食品，零食之類，直接上了二樓，越過日用品區，直奔服裝區，

黃玉梅摩挲著印花襯衫：“這件衣服好看，你試試唄。”

李安正好是想買幾件新衣服，來都來了，便試了好幾件，

銷售員看著黃玉梅，似乎很有購買的意愿，認真說道：“今天這里的衣服都打九折，多買幾件吧？”

百貨大樓遷址之后，商鋪需要裝修，至少有一個月做不了生意，

加上節假日，雙重buff，帶來了巨大的優惠，

很多日用品已經開始處理尾貨，價格的確下探到了盈利區間的最低點，

黃玉梅看著一身新衣服的李安，笑著說道：“買嗎？”

李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還行。”

“人靠衣裝嘛！你出去玩，穿那幾件破洞衣服，總是不太好。”

黃玉梅眼神閃躲，似乎是害怕傷了李安自尊，認真說道，

“你每天在學校里，會有人說你看著好窮酸，雖然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但我覺得不好，我不開心。”

自己原先的衣服本來就挺破爛的，

雖然不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但今年夏天，總歸是沒買新衣服，

對自己的處境有正確的認知，李安倒是沒有感覺被冒犯：“所以你是騙我來這里？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添幾件新衣服？”

“這怎么能算是騙呢？還沒到九點呢，我們約的又不是我家集合，是在一中校門口集合。”黃玉梅狡黠地笑，“穿這身衣服你不是稱頭（好看）很多嗎？”

“.....謝謝你啊。”李安無奈地笑了，“就我試過的三套吧。”

“還有鞋。”

黃玉梅又拉著李安試了幾雙回力，很快定了下來，

三套衣服花了一百二十八，買兩雙回力的鞋子花了五十塊，

買了幾瓶汽水，一些面包，還有沙琪瑪，干脆面，糖果之類的，花了十五塊，

他們倆吃了些，就當是早飯了，

最后李安想到要把東西先放在黃玉梅家里，又花了一百多買了一瓶“高檔紅酒”，作為見面禮。

買完東西，時間就不早了，李安騎車回到黃玉梅家里，兩人上樓，

“咚咚咚。”

李安敲門，

林秀婉開門，先是看了李安幾眼，隨后又看了看兩人手里的大小袋子，眼中流露出幾分疑惑：“你們不是去爬山嗎？這是要去哪里旅游啊？”

黃玉梅輕聲說道：“不是，媽，我帶著李安買了幾套衣服，他的衣服都舊了，破了。”

“怪不得，干凈帥小伙子，天天聽我家孩子提起你，進來吧。”

李安裝作沒有看見黃玉梅羞紅的臉，順著手將衣服鞋子遞到林秀婉手里，手托著紅酒說道：“阿姨，聽說黃伯父有時候喜歡小酌，這是我買的紅酒，也不知道黃伯伯喜不喜歡。”

林秀婉笑著說道：“喜歡，他酒量小，酒癮大。”

隨后手一指廚房過道的酒柜，“你瞧那五糧液，喝了半年了，還有那么多。”

李安快步走過去，將酒放在酒柜上，打量起屋內的陳設，

很標準的職工宿舍，但卻是大屋——三室一廳的構造，廚房和廁所緊挨著，有墻壁隔斷，廚房出來就是餐廳，

另一邊還有一個陽臺，陽臺上擺著一些花草，

他叫不上名字，但一眼看上去紅綠搭配很和諧，

客廳的木制茶幾桌上放著一些雜志和畫報，茶幾后面是皮沙發，前面是電視機，

房間里回蕩著輕柔悠揚的音樂聲，似乎是從林秀婉剛走進去的房間里傳來，

整個屋子很干凈，能看得到的地方都一塵不染......

林秀婉將李安的衣服鞋子放在了書房，走出來說道：“時間不早了，都快九點了，玉梅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李安回頭一看，黃玉梅站在自己身后，

他猛地回頭，嚇了她一個激靈，

“媽，我走了。”

黃玉梅當即轉過身，飛也似轉身下樓，

“咚咚咚咚。”

李安不知所謂，對林秀婉說道：“阿姨，我走了。”

“去吧去吧。”林秀婉面帶微笑，“記得早點回來。”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