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杏花苑，已是晚霞滿天。

溫雅走在陸言身邊，腳步輕快，眉眼間帶著輕松笑意。

“呼，總算不負所托，幫你找到滿意的房子！”她側過頭，笑意盈盈地看著陸言，

“不過你這效率，確實高！‘人才引進樓’五樓，帶豪華書房……嘖嘖，陸言同學，你這‘實習’規格，實在讓人羨慕?。俊?

她挑了下眉，調侃道：“說好的校門口川菜，可不能賴賬哦？”

陸言嘴角微揚，“溫部長今天勞苦功高，跑前跑后。一頓校門口的川菜，怎么夠表達謝意？”

他自然地提議道，“我知道附近有家‘翠華樓’，淮揚菜做得講究，環境也清雅。不如去那兒？我請客。”

溫雅眼睛一亮，欣然應允，“淮揚菜？好主意！正好很久沒吃了?！?

古色古香的翠華樓里，兩人選了處臨窗的雅座。

窗外，珞珈山蔥蘢的樹影在暮色中愈發深沉。

溫雅饒有興致地翻看著菜單，點了幾道招牌菜——清炒蝦仁、蟹粉獅子頭、大煮干絲和松鼠鱖魚。

等待上菜的間隙，溫雅放下菜單，目光轉向陸言：“對了，陸言，搬出來住的手續都辦妥了吧？可別耽誤了注冊選課。大三了，核心課可不少，鄒教授的《中級宏觀經濟學》，聽說掛科率嚇人。還有張老師的《計量經濟學》，聽說教材厚得能當枕頭……”

“放心，表格已經領了?！标懷哉J真回應，“上午去系辦領了紙質的選課表，該勾的都勾了，明天交上去。”

“那就好！”溫雅放下心來，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嘛，你這校外住宿的‘市場分析實習’……聽著挺像回事。但我實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實習’，需要配那么好的書房，還非得搬出來不可？”

陸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坦然道：“溫雅，其實……‘市場分析實習’這個說法，主要是為了申請校外住宿，找一個學校比較容易接受、也比較合理的理由。”他語氣平靜，沒有刻意遮掩。

“??？理由？”溫雅確實有些意外，“那……那你真正在忙什么？”她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身體不自覺地更向前傾了些。

陸言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具體在做什么，一句兩句解釋不清楚，先容我賣個關子，暫時保密，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確實需要個獨立的空間處理一些事情，比較耗費心神?！?

“保密……”溫雅咀嚼著這句話，腦中靈光一閃，瞬間想起了在錦佳大廈的場景。

她壓低嗓音，帶著幾分篤定：“陸言，你該不會……給孫哥當私人顧問吧？我記得他上次極力邀請過你，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孫哥看你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個寶貝！”

孫立軒在九衢市商界能量驚人，能被他私下招攬，本身就是能力的象征。

陸言迎著她探究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不是?！?

溫雅心里像被小貓爪子輕輕撓著，不是孫哥？那到底是什么？

她正琢磨著，服務員端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菜肴上來了。

“哇！好香！”溫雅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先吃飯！這獅子頭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陸言也拿起公筷，夾了些晶瑩剔透的清炒蝦仁放到溫雅面前的骨碟里：“嘗嘗這個，很鮮?！?

兩人開始專注于眼前的美食。

溫雅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獅子頭，滿足地瞇起了眼睛：“嗯~~~果然名不虛傳！肥而不膩，入口即化！比咱們食堂的‘四喜丸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個大煮干絲的湯底也很鮮?！标懷試L了一口，點頭評價。

溫雅咽下一口鮮嫩的松鼠鱖魚肉，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哎，陸言，你聽說了沒？就咱們學校物理學院，剛發生了一件特別有趣的事兒！”

陸言抬眼看她，配合地問道：“哦？物理學院？什么有趣的事兒？”

溫雅興致勃勃，身體微微前傾，分享欲十足：“我也是前幾天聽我們院學生會說的！好像是物院有個大一的新生，叫毛有東。他在校外偶然認識了一位叫周順的盲人大哥。這位周大哥啊，特別神奇，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對物理學癡迷得不得了，一直夢想著能學大學里的物理知識！”

陸言配合地點點頭，眼神專注：“盲人學大學物理？這難度可不一般?！?

“可不是嘛！”溫雅用力點頭，語氣充滿了敬佩，“聽說那位毛有東同學被周大哥這份熾熱的求知欲深深打動了，主動提出來要義務幫他！怎么幫呢？就是給他當‘導讀員’！毛同學每周都會抽時間，專門跑到周順家里，把那些物理教材，一字一句、耐心地讀給他聽！”

陸言適時地流露出一絲敬佩：“義務導讀？這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持續的時間投入。”

“對??！最絕的是他們摸索出來的法子！”溫雅的語氣充滿贊嘆，“你想啊，物理書里全是圖表、公式、坐標系、電磁場線……這些光靠嘴巴念，周順怎么能‘看’得明白呢？聽說導讀的同學特別有辦法！碰到復雜的圖像或者公式，他就輕輕拉著周順的手，直接用手指在他大腿上把那個圖形或者公式一筆一劃地‘畫’出來！一邊畫，一邊講解，一遍不行就兩遍、三遍，直到周順真正理解為止！”

她頓了頓，問道：“你想想那場景，是不是很有趣？”

這在后世已經逐漸發展為一場跨越20年的愛心接力。

陸言溫和地笑了笑：“確實很有趣，也很用心。毛同學這份不求回報的心意和堅持，實在難得。”

溫雅接著補充：“是吧！聽說這事兒在物院小范圍傳開了，好像已經有幾個其他熱心的同學聽說了，對這個‘導讀’很感興趣，也想加入幫忙呢。這種純粹的、發自內心的幫助，不帶任何功利色彩，真的特別打動人?！?

她語氣帶著欽佩，“感覺這才是咱們九衢大學‘自強弘毅’校訓精神最生動的體現！”

陸言輕輕頷首：“嗯，在黑暗中依然執著地追尋知識的光明，而他的同齡人，愿意伸出手，成為他感知世界的眼睛。這種雙向的奔赴和堅持，這份純粹的善意，確實難得。”

溫雅也深有感觸：“說得真好！‘在黑暗中追尋知識的光明，同學做他的眼睛’……”

她頓了頓，眼中充滿期待，“希望咱們九衢大學能多一些這種有趣的事情，并且形成傳統！這才有意義……”

陸言淡然一笑，沒有接話，他拿起公筷，夾了一塊溫潤的獅子頭放到溫雅碗里，語氣自然，“好了，快趁熱嘗嘗這個，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沒辦法說三十年后的九衢大學會因為誣告事件名譽掃地，不僅牽扯學術造假，更暴露出來某些領導的不擔當，不作為。

尤其讓人氣憤的是長年接受Ford Foundation的資助，明明已經有那么多知名校友捐贈，還不舍得那三瓜兩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