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靈光耀體。

李清河只覺身子疲憊消散一空，清爽通透之感，襲上心頭。

整個人便仿佛浸泡暖泉之中，不自覺放下一身防備，神思也自飄忽起來。

李清河從楊明烔口中仔細了解過玄門收徒，觀照前塵事宜。

此一關重不在探知前塵，而在‘明晰善惡’。

本質上乃是一門借助因果之道，探明入門弟子過往品行為人的手段，而非為了糾察一切。

畢竟玄門收徒，真要是在入門一關，都得盡究門人一身所得，那也是魔道行事，擔不得玄門清正之說了。

如此映照。

不知多久，李清河身體上的清爽之感，才漸漸抽離。

他心下一陣空落，正要睜眼。

忽然。

一股奇異力量，自無名處涌來，竟是強行截斷了九霄神鑒退走的映照力量，仿佛阻止神鑒探明李清河一身因果一般！

李清河心中一驚，本能張開雙眼。

便見神鑒靈光莫名一顫，瞬息散去。

隨即恢復原本模樣，落在了九華宮道姑林素手中。

五名玄門上修，視線也隨之轉落而至。

目光碰觸，李清河頓時清醒過來。

他看向李閑云：“李真人，敢問……”

李閑云面色有些驚詫，微微搖頭，并未第一時間作答。

轉看林素道姑，問道：“林道友，九霄神鑒乃是純陽法器之身，便是元神真人，只要仙果未成，也能照明因果，如何卻看不出李小友身上情況？此中是否別有說法？”

林素道姑正看著李清河，清冷面上也頗有幾分奇異，聞言提醒道：

“道兄身為呂山長老，截天道祖法統傳人，見識想來不差，應知世間除了仙果有成之輩外，還有幾類存在，也是不在‘九霄神鑒’這般視聽前塵的法寶道術手段觀照類屬之中。”

她回過頭再看李清河，言道：“周天之內有五仙，天地人神鬼；有五蟲，蠃鱗毛羽昆。其中五仙之屬，道果初成，超脫凡類，不為道術法器所能鑒觀。五蟲之類，若為凡身，方可仗此等手段辨別。”

“只是世間五蟲五仙之外，尚有異類，跳脫其外。”

“一者是天生異種，不在五蟲之中，天生辟法，仙寶難照。二者是劫氣加身，應劫之輩。”

“這位李小友，九竅人身在前，并非異種。如今之所以觀照不得，正是因為神鑒之力，為劫氣所阻礙，隔絕了因果。李小友這情況，多半便是此番四九劫年之下，應劫之身。”

說著，似乎有些感慨：

“一般應劫之輩，多有不俗氣數。如是劫年到來之前，天地劫數未降，尚無劫氣阻礙之時。早早辨觀因果，收歸門墻，不定能叫自家道脈，修出個棟梁英才，只可惜……”

林素道姑微微搖頭：“我等乃是道脈弟子，也需為背后宗門宮觀打算，不知前塵，難辨因，哪怕心有所動，也不好為己心謀事。至少換做我來，面對此事，免不了為難。”

“不過呂山教乃是截天法統，有教無類，自來與我等不同，道兄可自做決斷。”

李清河心緒微沉。

他原以為九霄神鑒之下，自身過往浮現心頭，便是法寶顯威，照明前塵導致。

誰知竟是這般結果？

玄門收徒，最重要的一個條件，便是明晰過往。

如今情勢如此，豈非有緣無分？

他忍不住看向李閑云，就見這位呂山教長老驚訝道：“天地劫氣糾葛，影響生靈，衍生應劫之人一事，我的確有過耳聞。”

“只是我卻不知，劫氣之力，竟然還能如同仙果加身之輩一般，影響前塵觀照……”

話到這里，他回頭向李清河看來，一時不知說些什么是好。

“真人……”李清河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復雜情緒翻涌之下，到底沒能說下去。

李閑云頓了頓，無奈搖頭道：“九霄神鑒之力，也照不得你身……小友，前塵因果，牽扯道脈清靜，乃是弟子入門必不可少的一關，你拜師一事，貧道只怕答應不得了，實在慚愧。”

“……”

李清河心緒一時復雜，想要說些什么，終究嘆息一聲：“時也命也！如今結果，只怪小子沒這命數，又如何能怪得了旁人？”

他剛才聽到九霄神鑒觀照不得自己，還想著是不是自身穿越者身份，亦或是所得云中子傳承影響。

尋思是否還有轉圜機會。

沒想到居然是‘劫氣’緣故。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所謂的‘應劫之人’。

可事成定局，也改易不得。

幾度錯過玄門緣法。

或許他這一世，就沒有拜師玄門的命。

見他并未怨天尤人，在場五位玄門上修，不禁側目。

李閑云更覺可惜。

他早從楊明烔處，聽說了李清河大致信息。

知道少年身負五條火脈，根底是不錯的，而且悟性似乎也不錯。

難得還有這般心性，若拜入門來，日后未必不能修成上果。

如今卻因為劫年因果，不好收下，如何能不覺遺憾？

想了想，他勸慰道：“小友也不必如此，四九劫年之期，雖然天地劫氣一時難散，但也有時限。待得殺劫一起，終歸有消弭之時。你如今既有旁門功法修行，不妨好生打磨，煉個筑基功果，長生延壽，以待未來。”

“我呂山教有教無類，便是積年修持，早成內景、外景功果的旁門左道之流，只消明辨前塵，也可入門修行。”

“小友出身來歷算來其實十分簡單，只因道法觀照不得，貧道才不好收你。但以你情況，若非劫年，拜師應該不難，你若自信自身并無什么外邪因果，不妨暫修如今之法，等到殺劫散去，因果清明，未必不能再拜明師。”

李清河心頭一動。

他幾歷緣法錯失之事，早已得到打磨。

此刻勉強還算冷靜。

乍聞李閑云說法，不由又生盼頭。

他忙問道：“敢問真人，四九劫年之事，不知有何說法？又可有具體期限？”

李閑云五人相視一眼，暗暗點頭。

只道李清河這么快就從失落中回神，只看前路，實在難得。

只是心中也難免更為惋惜。

李閑云也有心留個緣法，解釋道：“天地劫數，千三、四九有分，自古便如潮汐，有消有漲，不過具體期限難料。只從以往劫年情況來看，數十年內了結的也有，百年后落定的也有。但劫氣循環，不會超過二甲子之數。”

“就以最壞打算來看，如今劫年，一百二十年內，怎么也該有個了結。小友所修功法，是有筑基機會的，若能筑基有成，漲來壽數，等到時機不難。”

李清河眸光微亮。

前塵觀照，照的是善惡因果。

他此生并未做過大惡，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顧忌。

至于此前與柳赤鱗、公孫虞這兩個妖修左道的糾葛。

宋清竹也曾有言，情有可原之事，玄門不會計較。

若是呂山教真個有教無類，李閑云此番又許了機會，未來緣法到了，再拜師也不是不成。

左右他如今已有功法，又不耽誤未來轉修玄門大道，談不上什么道路斷絕。

這時，李閑云又道：“不過除了壽數問題，小友若真想靜待良機，還需多掌握些應劫手段才好。天地諸劫存世，除開殺劫之外，尚有種種修行劫數。小友既入修行，便避不開各種劫數影響，唯有登渡過去，才有機會等到未來機緣。”

李清河當即想起了云中子留書，其中也提到了這些小劫，倒是不難理解。

他略做沉吟。

要是沒有半分機會，那也就罷了，無非另尋緣法。

可既有機會，自然要為此做些考慮。

他心中忖道：‘旁門左道之流，便是僥幸煉得金丹，二三百年活過，也就止步于此了。而玄門底蘊深厚，法門直通仙果，要是有可能，自然還是得想辦法拜入其中。’

‘既然眼下劫氣影響，我沒什么機會拜入玄門，何不好生打磨如今功法，多多提升境界，增長壽數本領，以待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