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聞黑袍道人呼聲。
從霧中鉆出的李清河,第一時間便看了去,也將手中化血神刀握緊。
他面上神色倒是沒什么波動,只是回頭看了眼出府位置,心下略有幾分郁悶:
‘這別府,進出實在有些不便。進去得通過古松為引也就罷了,我在府內掌握了樞紐,出來竟也這般不自如。’
原本他掌控了別府樞紐,都能借助別府陣勢之力,挪移府內云空。
還尋思此番出府迎敵,或許可以借助別府陣勢,占個先機,來個暗中偷襲。
籌謀若能如意,以化血神刀血毒之兇,說不好便能一舉破敵,了結因果。
誰知他操持別府樞紐石碑,出府念頭才生,便被粗暴送了出來,只能熄了心頭打算。
他卻不知。
墜龍別府的樞紐石碑,只是云中子開府之時,為方便僮仆力士辦差,方才設下的這么一處憑依。
沒有全然掌握整個別府陣勢的情況下,似李清河這般修為微末之人,能夠借助石碑之力進出別府,已經十分難得,還想多取些妙用,未免有些苛求。
不過李清河此番定下主意,出府了結因果,也做足了心理準備。
而今計較不成,也不糾結。
看清黑袍道人方位,一言不發,提刀走出霧來。
他這段時日,沒少探聽府外消息,知道黑袍道人不少情況。
尤其這兩日,黑袍道人破土尋覓血食,也不知是不是自覺得了機緣,心緒起伏難定,總想說些什么。
偶爾也會在古松之下,自言自語,講些有的沒的。
李清河將這些話聽了去。
便也由此了解,懸棺洞尸修一道之中,筑基境界以下的修士,如若轉煉活尸,一身真氣便會隨著軀體轉變,逐漸也化作尸氣。
這尸氣質地與真氣層次相當,卻沒有真氣那般運用靈活。
只能助長肉身防御、氣力,不像真氣那樣,能讓人依之騰挪,亦或加持兵刃、法器,外放對敵。
這也是為什么早前黑袍道人轉化活尸,追擊李清河,明明修為比他高上一層,有真氣可用,卻只憑借肉身力量追擊,也不曾動用別樣法器的原因。
根源就在于尸身運用不得真氣。
如今黑袍道人尸身打磨雖有增益,到底鐵尸未成,掌握不得法力,自然也還存在這種限制。
既知此中信息,李清便也不必懼怕養氣境修士真氣萬化玄妙。
雖然近身交戰,他一身力量,依舊不可能是黑袍道人對手。
靈活之上,卻有主動。
自然要先試探一番,尋覓破敵良機,才會真正動用如今底牌。
一旦發現破綻。
當可催發化血神刀玄通,取來得勝之機。
李清河心中種種打算,黑袍道人自然不會清楚。
他甚至都不知道李清河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見李清河捉刀對峙,一副要與自己搏殺的模樣,也不十分在意。
他僵尸之身,氣機感應更為敏銳,見面便察覺出李清河氣機雖有幾分變化,依舊精氣境火候。
別說他現在尸身久煉,已然習慣如今軀體,實力大大恢復,甚至某些方面還有增強。
便是放在他剛轉化活尸那會兒,也不必擔心半點。
他只好奇李清河這段時間到底藏在了何處。
明明他曾在墜龍峽上下,翻找了不止一遍。
這兩天入山擒捉血食,亦是沒少順道搜尋,可都不曾見到李清河身影,也不曾感知到半點血氣氣機。
仿佛對方到了這古松坡之后,便憑空消失了一般。
如今又突然出現,實在莫名得緊。
‘不過這地方本就有古怪,竟能助我煉尸,這小子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說來倒也并非不能理解,講不定便是此地別有洞天,所以……’
洞天?
這地方氣機非常,隨便一個石坡,都能助他煉成如今尸身,莫非真有洞天府藏存在?
黑袍道人腦中又閃過元江龍碑一事。
既有仙真留寶元江,此間江峽,有個洞天府藏,也并非沒有可能……
想到這里,黑袍道人心頭忽有幾分火熱。
倘若他猜測屬實,李清河這幾日不定就藏在那洞天府藏之中,所以才尋見不得。
雖然他不知道李清河怎么又自己冒了出來,但有這么一個‘線索’,不定他這邊就有希望入手府藏仙緣了!
‘如若真有府藏,光是這立身于外的古松坡都有這般仙機,內里該是何等光景?’
黑袍道人死死看著李清河,心中貪婪閃現。
‘不過這小子從中出來,說不得就入手了些寶貝,也才敢與我在此對峙,而非第一時間逃竄,我只怕還需謹慎一些才是。’
有這般想法,黑袍道人便也沒急著動手。
白骨法杵掏摸出來,緊緊盯著李清河,上下打量不止。
仿佛要從李清河身上,看出哪里會有古怪一般。
李清河同樣不知道黑袍道人想法,但能夠看出對方不似前一次交手那般狂妄,仿佛頗為忌憚,也不知是顧慮什么。
他這輩子腦子靈活,頗為好用。
眼珠一轉,便大抵有了幾分猜測。
一時計從心起。
他大喝一聲,提刀便驅轉化骨刀經所載刀術,催身而上,劈向了黑袍道人。
果有不同!
黑袍道人提杵迎擊,瞬間看出李清河手段變化。
他手中白骨杵,便是懸棺洞所傳法兵之屬,日來也擅長近戰搏殺之道。
自然能夠看明白,李清河第一次與他交手之時,尚且沒有掌握什么武斗技擊之本領。
如今再斗,運刀之時,已然多了幾分變化。
明顯一副費心鉆研過刀術的模樣。
雖然其中變化,依舊不大被黑袍道人所在意,但也就是李清河實戰經驗淺薄,不然這刀術運煉,還真有不少可以稱道的地方。
這等粗糙的刀術運用模樣,放在以前,黑袍道人自然搶攻拿下。
可他此時顧慮李清河或許得了洞天府藏寶物,卻不著急。
一面以骨杵迎擊,一面分神注意李清河身上各處,尤其是并未持刀的左手,生怕冒出什么厲害手段,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李清河大致料得道人顧慮所應,自是將計就計。
運刀殺敵之時,不時做些古怪舉動,吸引對方心神,藉此尋覓破綻。
如此相斗,雙方各有打算,不覺就是二三十回合過去。
黑袍道人僵尸之身,力氣極大,骨杵又是重兵器,更添兇威。
兵器揮舞間,氣勢雄渾,攻勢十分霸烈。
只因有所顧忌,方才有所收斂。
李清河功行微末,氣力也跟不上,雖煉了刀術,也取了以巧破力的打法對敵,到底經驗不足。
破綻難尋,刀鋒觸不得黑袍道人之身不說,刀兵不時撞擊之下,眼見身位已經退轉好幾步,明晃晃落在下風。
但他不著急。
愈是相斗,便愈是察明了黑袍道人心中所想,自然靜待良機。
李清河心有打算,能忍受得住壓制。
黑袍道人維持這般攻勢久了,漸有些不耐煩起來。
尤其是見到李清河在自家有意收斂的捶打之下,刀法逐漸圓融,頗有進步,時不時還能給他帶來一些反擊的模樣,更是心有不快。
敵人能給自己帶來機緣,那是好事。
可要是從自家身上有所收獲,他卻接受不能。
交手之間,黑袍道人暗暗忖度:‘左右他這刀兵還是原先那毒刃,對我僵尸之體,造不成什么傷害,我何不讓他一記,以骨杵逼他用出底牌依仗?若是并無別樣手段,我一錘之下,必然成擒,若是有所反應,也方便應對。’
念頭動起,一如火花閃逝。
見李清河一刀攻來,道人擋也不擋,留下幾分躲避余力,便使了個以傷換傷的招式,直愣愣揮杵朝李清河胸口錘去。
一時刀來杵往,兵器各臨其身。
黑袍道人并不在意短刃加身,只顧盯著李清河,果見少年空空左手一掃,掌上凝出刀芒一道,撞向了骨杵,將這件重兵,蕩偏了幾分,
果有手段!
道人心頭一動,便要收杵退避,再做計較。
就在這時。
嗤!
原本緊握于李清河手中的短刀,倏忽涌起一股奇異符芒,只將這一口刀兵,催化為血光一道,激射而出。
頃刻鉆入了黑袍道人胸口,便如刀切豆腐一般,瞬息穿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