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赤鱗對于李清河法脈資質，還是頗為在意的。

在他看來，李清河修煉道術的悟性不錯，為人機警，也懂應變，難得更比較聽話，比起自家早前收來的那幾個妖精鬼怪徒弟，實在好驅使得多。

若是天賦也可，納入座下，日后替他操持自己這一脈的經營，應是極為不錯。

有此期待，自然比較上心。

只是法力才渡入李清河體內，探查一圈，他便皺起了眉頭。

暗忖道：“五條火脈，三條木脈……怎么得了個火木之象？這卻不好，我幽水寒淵專修水法居多，雖也有一些別傳，到底不大堪用。”

“這小子資質倒是尚可，雖論不得上乘，但一身法脈，勉強也能入目。倘使有正經火木之法修行，此生還是有望金丹的。可要是修行水法，亦或所煉法門太不入流，這份資質，便又是雞肋……”

誠然，憑柳赤鱗內景上元境的修為，如是愿意替李清河籌劃，尋幾個故舊交易，倒也不是不能問來些火行丹法。

可這對他來說，又不劃算了。

他只想收李清河做個門下奔走的理事之人，修為能高些，多陪自己一些年月，自然最好。

如是不能，也不愿費太大力氣。

說到底，柳赤鱗妖類出身，平日除卻自家修行，余事都嫌麻煩。

他連自己的幾個弟子，收入門中，傳授法訣之后，都不樂得多管，哪里有心費大功夫，去為李清河這么個人族籌謀？

‘罷了，且傳他一門火行小法，糊弄糊弄，也只當收了個僮仆，日后他若積功，再做賞賜不遲。’

李清河這邊不知老妖念頭。

他只感覺老妖一手落在自家顱頂之后，便有一股寒氣自卥門而入，頃刻周游全身，折轉又收去不見。

雖不知老妖究竟探了些什么，到底身子輕便許多，仿佛沉珂都散去部分一般。

惦記老妖方才所言，驗明資質根骨，便可傳法。

李清河也不多想，忙抬頭看向對方：“真人，不知我資質如何？可還能入真人法眼？”

柳赤鱗一副平淡模樣，輕咳一聲：“你還不錯，世間生靈若要入道，皆有法脈之需，唯有法脈天生，才能修真煉法，你正有這一樁資質，且法脈資質，勉強也能稱得上一句不壞了。”

李清河心下一松。

在湖陽縣時，他幾番求法，始終不得機緣。

此番歷經諸多厄難，終于有了學法機會，若是又因沒有資質，便不能得法，就算他心性再堅韌，也難支撐得住。

好也在功夫不負苦心人。

就是不知他這‘不錯資質’究竟如何，也不知柳赤鱗會傳授自家什么法門。

柳赤鱗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他的想法，這時說道：“天下生靈，修行資質以法脈數量分個等第，法脈越多，蘊生法力的天賦便越好，資質自然是越佳。雖說這法脈之中，也分五行種屬之說，有時體內法脈數量不差，但屬性駁雜，單一屬性的法脈，論算下來數量差了些許，也影響修行，但好在你身上到沒有這些礙難。”

“修行之輩，五行之中單一屬性法脈資質，便是天賦上乘之輩，至多也不過一十二條。你天生五條火脈，三條木脈，單論火行法脈天賦，已經算得上中人之資了。便是木行法脈，也能說得上中下。這般資質，修行火木道法，求取幾分妙果，并非難事。”

李清河更是振奮不少。

有修行資質，他已經心滿意足，可若是資質能好一些，自然也不嫌棄。

柳赤鱗又道：“我所學之中，正有一路火法，十分厲害。我這里先傳你個上冊，只要你勤勉修行，可叫你在‘煉精化炁’六小關中的‘筑基’關隘之前，暢通無虞，煉到妙處，也可筑基有成，養炁得壽，十分不俗。”

“畢竟貪多嚼不爛，知曉太多修行未來訣門，未必是好，我這也是看你頗為曉事，方才說這一嘴了。”

李清河聞言一喜，他不知柳赤鱗方才琢磨。

卻不曉得老妖如今要傳授的法門，僅是一路隨手得來的旁門小法，只因不想丟了臉面，才說是什么上乘功訣。

還以為這老妖雖然脾氣乖張，行事兇惡了一些，好歹信守承諾，算是有些高人風范。

不由納頭便拜：“真人……不！師父傳法之恩，弟子此生都不敢忘，日后侍奉左右，但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柳赤鱗眉眼微挑，微微側過腦袋去，又是一聲輕咳：“我之門下，收徒也有講究，還需幾分規矩，你不必先叫什么師父，暫在我門下做個侍奉，日后得閑再論不遲。”

柳赤鱗雖是妖類出身，不講多少規矩禮法，臉面還是十分在乎。

不然也不會因為李清河一番‘真人真人’的吹捧，便對少年另眼相看。

眼下自知有虧，也不受李清河這禮。

“你且起身罷，我一會兒還有件緊要事情須得處置，這便傳你口訣，你仔細記下。”

法門傳承之上，柳赤鱗加了些水分，傳起法來，倒不拖沓。

眼見李清河站起身來，提耳細聽。

他便也爽利說來口訣。

這口訣不過數百字，哪怕連帶解說，不下千余字，以李清河記憶，也只聽柳赤鱗講了兩道，便記得差不離。

只是里頭有些晦澀的仙家術語、竅門，他理解不易，方才又多聽了一遍。

他腦中回憶，對照柳赤鱗講解種種，已是半點不差，方才出聲說是記下了。

柳赤鱗看他如此靈慧，倒是又生驚奇。

隱隱有些后悔，沒再仔細琢磨，費些功夫另做安排，不然李清河如此悟性，入門時若是煉得正經法門，未來不定能做個極好的助力。

畢竟旁門小法，修行起來雖然簡單，一飲一啄，也有代價，并非好事。

可事已至此，他也沒心思再做改易，更不想壞了自家面皮。

于是道：“不錯，你這悟性還是可以，比起我來，也只差些許了。”

“我傳你的這門《火禽奇經》乃是一門難得妙法，內中還含有一種奇絕道術，修煉到了極致，可以操御諸般火禽奇焰，聚煉出一道百禽真火，不拘煉器煉丹，亦或是斗法攻防，都是一絕。”

這話倒不是柳赤鱗敷衍。

旁門之法，雖不入流，鑄得道基之后，便極難再有未來。但有得有失，也在爭勇斗狠，百家妙用之上，得來另外玄虛。

這《火禽奇經》便是此中類屬，雖然長生不易，便是筑基也要看個緣分。

但若能煉就百禽真火，也能逞兇一時，不亞于玄門同境正傳本事。

李清河此刻只覺求仙數次，總算有了傳承，心頭本就歡喜，加之修行見識不多，只能聽柳赤鱗講解，見這老妖傳法干脆，自然也不去懷疑什么。

正回憶功訣玄虛，揣摩何時修行。

柳赤鱗忽地望向秦王廟東天方位，面冷下來，哼道：“此番我遺落寶器，因那骷髏妖兵之主算計，險些沒能取回法寶，此中因果，還需有個了結。”

“你在此參功靜待，我先去料理了那骷髏妖主人，片刻便回。”

話方落音，赤袍一動，人已化黑風遁走。

李清河回過神來，暗道這老妖心胸實在不是很開闊。

突然想起自家體內蛇毒，還未消解。

便也急忙轉向老妖離開方位，呼道：“真人，我身上絕毒，還請……”

“待我回來便替你解。”柳赤鱗聲音傳來。

再看時，黑風已然遁遠無蹤。

李清河只道老妖嫌麻煩，不愿折轉，暗嘆自家被傳功之事攪動心神，竟沒想起此節，如今留著這樁隱患，也只能是怪自己。

他卻不知，這本就是柳赤鱗有意為之。

老妖覺得李清河乃是自己用毒挾持而來，又尋思他好驅使，怕他跑了，自己懶得費勁去尋，有意留人，這才不化解毒力。

‘罷了，我且揣摩一番功訣，蛇毒之事，也只能待老妖歸來，再提提此事，叫他化解了。’

李清河心思轉落所得法訣，梳理其中妙諦，漸生暢想。

回想這兩日廟中生活，沒有柳赤鱗主動發作的情況下，也不見蛇毒有變，倒也不在乎老妖何往了。

左右一看，見道人尸骨擺布，尋思這三人好歹見自己腿腳有傷，并未驅逐，這幾日還送過吃食，也算有些因果。

便幫著料理收拾一番，叫他師徒三個有了個埋身之所。

這才折轉回到廟中，尋了一間屋舍，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