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坤鵬知道程暉同意了交易。

他重新拿出幡旗和搖鈴。

朝著豹貓尋墨吹了一聲口哨。

豹貓銀色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黑夜里。

不多時，它金色的瞳孔在草叢中露出。

瞳孔后面，跟著幾條黑色的小個子影子。

這些影子噎噎嗚嗚。

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莫坤鵬一邊搖鈴，一邊晃動幡旗。

黑色影子越聚越多。

在豹貓身后排成了長長的一串。

好像身上穿著繩子的木偶。

無意識地被豹貓牽著走。

“幫幫忙，程老板。”

莫坤鵬朝程暉使了個眼色。

程暉點點頭。

從背包里拿出幾個紙人。

“渡魂！”

他將手按在紙人身上。

調動氣海。

只覺得一股冷火從五臟六腑竄出。

蔓延到紙人身上。

上次在老狐貍陳清渠那，他學會了調用陰火渡魂。

陰火讓紙人燃燒起來。

一開始幽藍火焰沿著邊緣緩緩攀援。

突然竄動，熊熊燃燒。

紙人立了起來，渾身冒著陰藍色火焰，一搖一擺地走到豹貓前面。

周圍矮小的游魂越聚越多。

密密麻麻地排滿了整條草徑。

足足有兩三百米長。

它們陰陰地哭泣著。

如此漫長的一條鬼路。

讓人恍惚之間好像到了地獄。

程云好不容易才從地面爬起來。

看見滿地都是小鬼。

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老弟啊，我們是死了嗎。”

“周圍怎么越來越冷啊。”

“還有那么多鬼。”

“咱們是到陰曹地府了么。”

程暉白了自家老哥一眼。

看來他不僅腦子不夠用，反射弧還長。

“你躲好。”

“別讓這些小鬼的怨氣傷了。”

程暉回過頭來，全神貫注盯著前方。

尋思著莫坤鵬給自己的活一點也不好干。

把這些小鬼全殺光了容易。

要化解他們身上的怨氣并不是小事。

隨著鬼影聚集，四周黑色的霧氣逐漸凝聚。

在草地上泛起了漩渦。

周圍溫度越來越低。

大夏天的冷得讓人牙齒發顫。

黑霧好像蒸汽一樣，籠罩在這些矮小黑影周遭。

一些黑霧像火舌一樣，向上竄動。

撲著活人而來。

黑霧幾乎纏上了程云的小腿。

“化形！”

程暉一把將自家老哥擋在身后。

幾條紅脖子蛇飛竄而下。

豎起腦袋。

吐著鮮紅舌頭。

一口將黑霧吞進肚子里。

程云剛才被一幫小鬼抓撓，已經鬼氣傷身。

如果被這些怨氣、死氣再纏上。

不死也殘。

所謂小鬼難纏。

攻擊力弱但是抵不住數量多啊！

程云睜大了眼睛，飛快向后縮了幾步。

要不是自家老弟的紅脖子蛇，自己就被這陰森森的鬼氣給纏成木乃伊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氣嗎。”

“古籍里說鬼氣入體，就會損傷神魂，不久就會衰竭而死。”

“故而人鬼不能長期交集。”

“老弟你這蛇，可真牛逼。”

“還有什么是不能吞的！”

“老哥這條小命，就全靠你了！”

程暉朝前看了一眼莫坤鵬。

只見他臉色發白。

額頭上滿是冷汗。

也不知道墨鏡之下是什么表情。

依舊是一手搖晃著幡旗。

一手有節奏地晃動鈴鐺。

嘴里念念有詞。

一步一停地趕著這些鬼影前行。

這些鬼影就像扯線木偶一樣，搖搖晃晃地被他驅趕著向前走。

將如此多孤魂野鬼聚集在一起，需要巨大的靈力。

莫坤鵬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這時黑色鬼氣緩緩在莫坤鵬身邊凝聚。

豹貓尋墨似乎感知到危險。

渾身汗毛倒樹。

發出低鳴。

然而它并沒有什么辦法可以驅散這些黑霧。

眼見著黑霧越來越濃厚。

攀援上莫坤鵬的大腿和衣袖。

又從他的衣領鉆了進去。

莫坤鵬的臉色變得鐵青。

整個人好像瞬間衰老，將行就木。

皮膚逐漸變成干枯的灰黑色。

身形佝僂起來，步履越行越慢。

眼看著就要一頭栽倒。

他緩緩轉過頭來。

“幫忙啊，程老板。”

“我死了，就沒人告訴你虛神的事情了。”

程暉半瞇著眼睛，嘴角勾了起來。

他這個人喜歡以牙還牙。

剛才莫坤鵬試探自己，現在輪到自己試探他。

很公平。

百鬼纏身還能驅使得動。

這個叫莫坤鵬的果然不簡單。

但是現在不能玩大發了。

“去！”

程暉輕喝一聲。

數十條紅脖子長蛇游曳而下。

細細簌簌地穿越草叢。

眨眼便到了莫坤鵬身邊。

全都豎起身體。

吞吐著蛇信子。

黑色鱗光讓人看得膽顫。

只見這些長蛇張著長牙，吸納著莫坤鵬身上的黑氣。

絲絲縷縷，全都飄進紅脖子蛇的喉嚨里。

連同周遭的陰氣，由磅礴彌漫，變成絲絲細縷。

然后被蛇一口吞下。

這些長蛇還挺起身子，眼睛發著幽幽綠光。

似乎在打量莫坤鵬。

莫坤鵬臉色依舊難看。

墨鏡下眼神閃爍了一下。

果然自己沒找錯人。

要知道，短短時間之內，既能渡魂，又能吸附陰氣。

這些讓平常修行人都招架不住的力量，普通人沾之即死。

在程暉面前就是小兒科。

這個白事鋪子的老板，好像天生能掌控陰陽兩界的力量。

跟他搭伙，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長長的小鬼隊伍，走到了草徑盡頭。

莫坤鵬手里的銅鈴聲越發急促。

他打了個響指，幡旗便凌空點燃。

直挺挺飛了出去。

然后像有了生命一樣，在空中打轉。

最后嘭地一聲落到地上炸開。

炸出了一條黑色裂縫。

“陰司開路，魂入地門。”

莫坤鵬突然大喊一聲。

銅鈴聲更加駭人。

豎起的兩指好像與什么力量在搏斗，拼命顫抖。

頭上大滴汗珠往下掉。

程暉知道他要幫忙。

也隨即輕喝：“滅渡者，化而為虛！”

方才那幾個冒著幽藍火焰的紙人，朝著那條黑色裂縫用力扒拉。

隨著裂縫張開，一個紙人身上的火焰蹭地往上竄。

越燒越旺，很快焚燒殆盡。

緊接著下一個紙人，眼看著也要燒盡。

程暉深吸了一口氣。

硬是拉開陰陽兩界的裂縫，渡魂消耗的力量可不小。

黑色影子一個接著一個，順著裂縫魚貫而入。

方才蓬勃四溢的怨氣，也越來越稀薄。

一些矮小人影，回過頭來，朝著程暉一行深深鞠躬。

然后一躍進入那個黑色混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