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暉抱著手臂，四根手指在手臂上來回敲了一次。這是他思考時獨有的姿勢。

“游尸不僅有執念，還有思考。她說她的尸體，被來回碾壓了數次……”

“那么附身在這個老太太身上的祟物，應該留存著昨日被朱壽碾死的中年婦女的怨念。”

程暉沉吟了一下：“也就是說，被游尸殺死的人，冤魂不散，會隨機尋找下一個目標附身，被附身的人又成為了新的游尸……”

陳襄聞言，不由得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升起：“暉，你的意思是，這些怨念和惡念，就像傳染病一樣，不斷地傳播……”

程云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晃蕩到了眾人身后：“而且還是隨機出現的。你永遠不知道游尸會隨機殺死誰。”

小愛摸摸他的小胡子，壓低了帽檐：“也不知道游尸殺死的怨魂，會附身在多少人身上。”

程暉微微點頭。他繞著這個發瘋的老婦人，走了兩三圈，除了感覺到她身上冒出的死氣之外，全然感覺不到其他線索。

就算是，昨夜他們與老婦人有過一面之緣，但彼時她并未被腐蝕，只是一個正常人類，他們根本無從判斷，怨魂是如何選擇上她，她又如何從一個正常收破爛的老人，變異成一副行尸走肉。

程暉垂下眼皮：“我只能感受到虛神的氣息——也就是說，我們在虛神巨大的圈套里。”

“它很狡猾。如若直面我們，我們未必不能把它拿下。但它藏在暗處，實際上整個影響范圍，都是它的捕獵場。”

程暉蹲下身，指了指這個老人家的手，上面有墨黑色的青筋，指甲并不像一個普通老人那樣，干枯、半脫落，而是異常發亮，指甲尖銳無比，底部隱隱發黑。

他沉吟了一下：“或許人類異變，會有一個過程。從昨夜中年女人死亡，到附身到這個老人家身上，也許會有一些痕跡。”

“如果我們從結果倒推，或許可以劃定一些范圍。唯一能得到的結論是，方才當場死亡的女生的怨魂，會腐蝕隨機的人，而這些人，會變成游尸。”

程暉干脆在破三輪車上坐了下來，細細看那些被撞得橫七豎八的木板，觀察被捆仙索縛住的老婦人。昨夜里那個老人，分明四肢不便，身材佝僂，顫顫巍巍，一夜之間便變得可以飛檐走壁了。中間應該有什么不對勁……

然后他發現了老人的腿骨，也由下而上，隱隱發黑。

程暉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被老人一爪蹭到的墻灰：“或許它的影響，是有范圍的。”

陳襄聞言，回首四顧：“昨夜那輛車撞倒了中年女人，剛好老人推著三輪車經過，其中距離，不過也就三五百米范圍內。或許我們可以查找一下，附近的監控。”

小愛抿嘴笑了笑，露出兩個酒窩，溫和又帶有一絲痞氣：“那就要快點了，我們在跟時間賽跑。”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游尸會出現在什么地方，他又會害死誰。”

程暉站直了身，四根手指在手臂上敲了一輪：“其實還有個更好的辦法。”

“我們未必要倒查監測所有路過這個范圍的人。”

“我們只需要監視，誰從這個范圍內出去，并且阻止他就可以了。”

小愛側頭瞥了一眼程暉。這家伙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絕對冷靜。他不僅擁有洗髓經，而且數月之內就從通靈御物修煉至通靈化形，如果他不度心劫，可想而至幾年之后會有多可怕。

難怪混沌秩序想要拉攏他。他背后還有陳清渠這老狐貍，莫坤鵬也在幫他，若論境界，這兩人與高霏霏不相上下，在龍城也盤踞數十年了。若不給他點好處，混沌秩序就不要再想著控制龍城了。

小愛如此思量著，找了個咖啡廳，要了一杯黃金曼特寧手沖，慢悠悠地坐了下來。但混沌秩序能不能控制龍城，跟他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只是個打工人。

“就按程暉說的辦吧。”

小愛從懷里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篆，上面密布紅色朱砂。他驅動氣海，符篆便凌空飛了起來，紅色蜘蛛似的符文迅速張開。

“地仙游！”

一片紅色蜘蛛網格似的符文，在地面迅速蔓延開來，覆蓋數百米之外，轉瞬之間，便消失在地表之下。

“我來負責監測誰進出了這片區域，同時盯著這個片區，以防游尸在區域內殺人。”

“你們分頭跟蹤從這片區域出去的人，盡量阻止再次有普通人傷亡。”

程云從屁股后面摸出一包白云山，點燃抽了一口：“得嘞，遵命。”

陳襄神情嚴肅地點點頭。

他們確實在跟時間賽跑。就像連環殺人犯一樣，游尸作惡也會有一定的規律，但他們不會等太久，如果在這個時間之內，他們不能把死亡女生的怨魂找出來，就隨時會有下一個受害者。

程暉默默地找了個路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他調用五感，只聽四處腳步聲窸窸窣窣，魚龍混雜。

要從這數百米范圍內，篩選出被附身離開的人，確實難度不小。

他的視線落在了一個男人身上。男人走路一瘸一拐，一只腳挺直，一只腳以奇怪的角度扭動，面容也十分扭曲，嘴巴歪斜，眼睛斜吊著，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掃過街角。

還未等程暉反應，程云已經湊了上去：“哥們，來根煙？”

那崴腳男人，吊著眼看程云，似乎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側著身要從程云身邊離開。

程云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哥們，你要去哪，我載你唄。”

男人嘴巴吃力地擠出了幾個字：“神經病。”

程云不依不饒，拉住男人的肩膀不讓走，沒想到男人竟然開始全身抽搐，四肢發軟，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陳襄連忙跑到程云身邊，嗔怒地拍他后背：“愣著干嘛，快救人，他羊癲瘋犯了！這人是唐氏綜合征！”

程暉簡直為他老哥的智商感到汗顏。

但就在此時，一個輕踮著腳尖、穿著格子短裙、卡通T恤的女生，從羊癲瘋男人的身邊路過，回眸間，似有似無地朝程暉所在的方向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