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熱提起面前的鐵壺，沏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向源稚生。

“好了，公事聊完，也該談談私事了，你打算如何處理你的弟弟呢？”

源稚生目光低垂，盯著面前用茶粉直接沏出的茶水，沒有點茶點出的白色浮沫遮掩，茶水渾濁不堪，。

一時間，空氣安靜下來，源稚生緊緊攥著拳頭，身體微微顫抖著。

昂熱也不催促，飲盡杯中的茶，拿起茶筅，學著源稚生剛剛的樣子，開始點茶。

“讀過本尼迪克特的《菊與刀》嗎？當年美國人就是靠著這本書來了解日本的。雖然這本書里充滿了主觀臆斷與刻板印象，還帶有一種高等人俯視低等人的優越感，呵。”

昂熱說著，忍不住笑出來。

“書里說‘大義’是日本人的最高準則，為了大義，可以背叛可以殺戮也可以欺騙，只要這個人是遵從大義的，那么天下人都無法否定他。

“你的‘正義’就是所謂的‘大義’吧。

“但給你灌輸所謂‘正義’的人，也不過是一只躲在陰溝里、試圖操控你利用你的老鼠罷了。

“作為你的老師，我并不認可你的‘正義’，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正義’能夠超乎個人之上，對于某些人來說，復仇就是正義，對于另一些人來說，保護就是正義。

“如果對你來說，弟弟妹妹們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那他們就是你的正義，你可以為了他們與天下為敵。

“如果你為了‘正義’付出了代價，你感受到了痛苦，說明你所遵從的不是你的內心真正想要的東西。”

源稚生終于抬起了頭，緩緩問道：“校長的‘正義’就是復仇吧？”

昂熱有些不耐煩像手打奶泡一樣點茶，把茶筅丟到一旁，端起鋪滿了白沫的茶盞，連沫帶湯，喝酒一樣一飲而盡。

“我的‘正義’就是復仇，如果我有一天因為復仇而死，我也不會痛苦，只會遺憾還沒將刀子扎進黑王的心臟。”

源稚生沉默片刻，說道：“今天早上，時雨交給我一疊資料，上邊是所有的真相。

“在得知真相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一生都活在虛假之中，時刻都在被操控。

“就連我的所謂‘正義’，也是赫爾佐格有意灌輸的，為了更好地控制我，也為了讓我能對著稚女拔刀。

“為了所謂的‘正義’，我已經犯下了難以挽回的大錯。”

他長長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擔。

“謝謝您，校長，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稚女還活著，我要去找回他，挽回我曾經的錯誤，我再也不會遵循所謂的‘正義’了，我要遵從自己的內心而活。”

昂熱撫掌大笑。

“不愧是我的學生！”

他站起身說道：“好了，既然你已經想開了，那么我也要走了，去見見我的另一位學生。”

源稚生起身相送。

“是犬山家主嗎？”

“是啊，最親愛的老師來到日本，居然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真是翅膀硬了啊！”

昂熱拉開拉門，卻看到犬山賀站在門后，不知等了多久。

他笑罵道：“你小子是在玩程門立雪嗎？”

犬山賀沖著源稚生點點頭，隨后說道：“不敢，我只是來邀請校長前往犬山家做客，好好招待一番。”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走吧。”

說著，昂熱像個混混頭子一樣，摟住犬山賀的肩膀，痞里痞氣地往外走。

正巧，時雨和繪梨衣回到源氏重工，看到這一幕。

“稚生啊。”

時雨湊到源稚生跟前，問道：“這老頭兒就是昂熱吧？”

源稚生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那卡塞爾學院的校長都這個樣子，不會是個黑道學校吧？”

“不會不會。”

源稚生急忙否認。

卡塞爾學院是黑道學校，那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的自己算是什么？小黑道頭子？

好像確實是。

見鬼！

“蛇岐八家不就是黑道頭子嗎？”

“對哦，我勸你們還是盡早從良，干什么不好非要混黑。”

時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源稚生有些尷尬，畢竟黑道頭子是事實。

“可是蛇岐八家不涉足黑道的話，那些奉我們為首的底層黑道又該怎么辦？”

“從政啊，不然你要如何從根本上改變你關心的底層黑道？”

時雨理所當然地說。

“我查過，其他混血種家族多多少少都有從政，就只有蛇岐八家，非要守著黑道不放，幾個家族里居然一個涉足政壇的都沒有。”

“也是有的。”

源稚生的反駁有些無力。

“有幾個啊？蛇岐八家在議會占了多少席位啊？自民黨里有幾個你們的人啊？你們能選我明天當日本首相嗎？”

不能讓你當日本首相還真是抱歉啊。

“要我說，下五家兩個混政壇，一個搞軍火，一個搞科研，一個搞商業，整個日本就在蛇岐八家的手里了，到時候要改善下層民眾的生活，不是你這個未來大家長一句話的事？”

時雨對著犬山賀指指點點。

“還有這個搞色情業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干這個？”

繪梨衣好奇地問：“姐姐，色情業是什么意思？”

“就是騙小女孩每天光著身子跳舞。”

“好可憐！冬天不穿衣服會很冷吧！”

犬山賀的血統也是相當不錯，遠遠便聽到了這話，有些惱怒地回頭。

時雨沖他做了個鬼臉。

昂熱忍不住笑出了聲。

“沒錯阿賀，我覺得這話說得有道理。”

他拍拍犬山賀的肩膀，來到時雨面前自我介紹。

“希爾伯特·讓·昂熱，卡塞爾學院校長。”

“你好，我是時雨，橘家家主，這位是上杉繪梨衣，上杉家家主，我妹妹。”

繪梨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了眼昂熱，小聲說了句你好，躲到時雨背后。

“我對時雨家主倒是久仰大名了，不知道有沒有興趣來卡塞爾學院上學？”

時雨搖搖頭，她才剛畢業，對上學可不是很感興趣。

“對了！”時雨問道：“你們如果有三代種、次代種龍族復蘇的相關消息，能否通知我？”

“時雨家主不妨掛名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如果有相關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

“可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對了！聽說你有一把折刀，可以讓我看看嗎？”

昂熱猶豫片刻，將手腕上的折刀取下，交給時雨。

時雨亮出刀身，大馬士革鋼特有的花紋遍布刀身，她將魔力注入其中仔細感受，隨后在自己手指上輕輕割了一刀。

“很不錯的武器，可惜碎了。”

她擦掉折刀上的血跡，將其遞還給昂熱。

昂熱心情愉悅地接過刀，綁回手腕上，摟住犬山賀的肩膀，笑著說道：“阿賀啊，聽我的，你不如去從政好了。”

犬山賀一臉憋屈地跟著昂熱離開源氏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