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江豚奇援

湖底光道的幽藍光幕如液態琉璃般裹住考察船的瞬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輕微的失重，仿佛整艘船正墜入一個時空的漩渦。林煙踉蹌著扶住舷窗，眼前的湖水突然褪去千年渾濁，變得清澈如上古神鏡，粼粼波光中，一條蜿蜒的星官棧道正從湖底延伸開來。千年前的青石板上，每一道縫隙都嵌著豆大的星芒，宛如散落的碎鉆，連成光帶通向湖心深處，那里隱約可見一座懸浮的宮殿輪廓，飛檐斗拱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它們在唱歌。”老周突然關掉引擎，耳麥里的高頻聲吶瞬間清晰起來。原本尖銳的海豚音竟化作人類語言的韻律，像是用古老方言吟誦的童謠，又似鐘磬和鳴的禮樂。三頭背鰭嵌著銅牌的江豚并排游在船頭，銅牌上的“水府令”三字在光道中流淌著金色流蘇，仿佛古代官吏手持驗身符，正為考察船開啟某道神秘之門。

水下機器人傳來的畫面讓小陳驚呼出聲：江豚群正用吻部輕觸沉船的鎮水獸浮雕，每只獸首的眼睛都亮起熒藍光點，那些光點在空中勾勒出復雜的符號——正是林煙在鏡樽殘件上見過的《河圖》紋樣。更驚人的是，沉船貨艙深處竟躺著幾具與她懷中形制相同的鏡樽，樽身上的星紋排列如同精密的數學公式，與五老峰鏡宮的非歐幾何模型嚴絲合縫，仿佛出自同一雙手的設計。

“這是鑰匙。”林煙輕聲說，指尖撫過懷中銅鏡的邊緣。光道中的星芒突然劇烈閃爍，鏡面上浮現出與湖底相同的《河圖》符號，仿佛兩岸遙遙相應的星辰。考察船在光道中緩緩前行，兩側的青石板下突然升起無數青銅燈臺，燈芯上跳動的竟是幽藍的星焰，照亮了棧道墻壁上的古老刻痕——那是星官祭祀的場景，祭司們手持鏡樽，對著天空中漂浮的宮殿叩首，而宮殿下方，赫然是如今的落星墩石塔。

老周突然指著前方：“看那些燈臺！”青銅燈臺上的星焰竟組成了星圖，每一顆火苗都對應著夜空中的星辰，隨著考察船的移動，星圖也在不斷變幻，如同活的星象儀。林煙突然想起鎖江樓的鎮風銅鈴，想起五老峰的摩崖石刻，所有碎片在這一刻突然串聯——原來鄱陽湖底、五老峰巔、鎖江樓中，竟藏著一套跨越千年的星官導航系統，而鏡樽與江豚，正是激活這套系統的關鍵。

船身猛地一頓，光道盡頭的宮殿輪廓驟然清晰。那是一座倒立的八角形建筑，九面鏡樽嵌在八個方位與中心，與五老峰的鏡宮模型完美重合。江豚群突然集體躍出水面，背鰭上的銅牌投射出九道光束，精準地落在鏡樽的位置。林煙懷中的銅鏡突然發燙，鏡面上浮現出“廬山真面”四個古篆，與摩崖石刻的字跡分毫不差。

“我們不是在尋找遺跡，”小陳的聲音帶著顫抖，“我們是在重啟一個文明。”湖底的星芒越發明亮，照亮了宮殿基座的水波紋——那正是鎖江樓鎮水獸的紋路。林煙深吸一口氣，看著鏡樽上的星紋與光道中的星圖完全重合，仿佛千年的等待在此刻終于迎來回響。而江豚們的“歌聲”愈發清晰，那古老的韻律中，竟藏著“星官閣”三個字的發音，如同從時光深處傳來的召喚。

“這些江豚能激活星官結界。“小陳指著聲吶圖譜，湖底的磁場正在江豚的聲吶中重構，形成九宮格狀的能量場，”記得《鏡宮儀軌》里說的'水獸護鏡，聲紋通神'嗎？它們才是鄱陽湖底的活鑰匙。”

考察船在光道中緩緩下沉，兩側的水幕上開始浮現影像：明代的星官們站在落星墩石塔上，將刻有“鄱”字的銅鏡投入湖心，九道金光從湖面升起，化作鎮水獸的虛影游向八方。

老周突然指著畫面：“那是我曾祖父！他手里捧著的，就是'水府令'銅牌。”

最前方的江豚突然轉身，銅牌在胸前投射出立體星圖。林煙認出那是鄱陽湖九淵的位置，每處淵眼都對應著鏡宮的一道鎖鏈。當她將鏡樽殘件貼近舷窗，液態汞竟透過玻璃懸浮在空中，拼出“江豚銜令，九淵同開“的古篆——與老周家傳陶甕上的刻字分毫不差。

“小心！”小陳的警示被聲吶尖叫打斷。

三個人形黑影從上方潛泳而來，背著的氧氣瓶上印著星淵社的標志。他們手中的電磁干擾器正在破壞光道，江豚群立刻發出尖銳的嘯聲，背鰭銅牌爆發出強光，在水中形成看不見的音障，將潛水者彈向布滿星隕石碎片的暗礁區。

“是雷池結界！”林煙想起《江州異物志》的記載，“星官在湖底布下雷石陣，擅入者會觸發地磁感應。”

話音未落，礁石區突然騰起藍色火花，星淵社成員的潛水服被電流籠罩，不得不倉皇撤退。

江豚群趁機加速，帶領考察船穿過光道盡頭的水門。

當船體完全沒入暗河，林煙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穹頂狀的水下溶洞中，九根青銅柱撐起星軌般的光帶，每根柱身上都刻著與銅鏡同源的星隕石紋路，柱間懸浮的鏡樽殘件正在自動拼接，中央位置，完整的“鄱”字鏡散發著柔和的水藍光。

“鏡樽是鏡宮的聲吶中樞。”她撫摸著回收的殘件，內壁的《洛書》符號突然與銅鏡產生共振，在水面投射出五老峰鏡宮的立體模型，“星淵社想奪走鏡樽，就是為了破解鏡宮的時間結界。”

老周突然指著溶洞深處，那里有座由星隕石堆砌的祭壇，祭壇中央的凹槽里躺著塊殘缺的石碑，碑文正是《水府令》的契約：“江豚為引，鏡樽為鑰，鎖江九淵，護佑民生。”落款處的星官印鑒，與江豚背鰭的銅牌紋樣完全一致。

水下機器人傳回的畫面中，最大的江豚正用喙輕觸“鄱”字鏡，鏡面上竟浮現出父親林修遠的影像。

他站在五老峰鏡宮門口，手中握著與林煙相同的銅鏡，身后是正在閉合的青銅門：“小煙，鏡宮的時間結界只能維持三個時辰，江豚的契約每三百年需要重訂......”

影像消失前，父親的目光突然轉向溶洞上方，那里，星淵社的潛水艇正用機械臂切割洞頂的星隕石。

林煙握緊鏡樽殘件，鏡體與“鄱”字鏡的共鳴突然增強，九根青銅柱同時發出鐘鳴，江豚群應聲躍起，背鰭銅牌連成的光網籠罩住整個溶洞，將潛水艇的攻擊反彈回湖面。

“它們在消耗自身的能量！”小陳看著聲吶中減弱的江豚聲吶，“必須盡快完成鏡樽拼接，否則江豚的契約印記會消失。”

林煙取出老周的“水府”殘片，與鏡樽缺口對接的瞬間，溶洞頂部的星軌光帶突然全部點亮，形成貫通鄱陽湖與長江的水系星圖。

她終于明白，江豚不僅是守護者，更是鏡宮與自然契約的活紐帶，而鏡樽的完整，將重新激活千年的水脈守護結界。當第一縷晨光穿透湖面，考察船終于浮出水面。

星淵社的潛水艇已不知所蹤，三頭江豚靜靜地懸浮在船頭，背鰭的銅牌光芒黯淡了許多。

老周輕聲唱起祖傳的護湖歌謠，江豚們擺動尾鰭，漸漸消失在粼粼波光中，只留下圈圈漣漪，仿佛在訴說著千年的守護與等待。

作者有話說：

精彩預告：鏡樽現世引發鄱湖異動，林煙在鏡樽夾層的液態汞中發現完整的九鏡總圖，圖中“廬山真面“鏡的位置正與她手中的銅鏡共鳴。星淵社啟用改裝的潛水母艦卷土重來，而江豚群留下的“水府令“契約殘頁，即將揭開鏡宮與長江江豚的共生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