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守山秘聞

暮春的廬山牯嶺鎮，仿佛被畫家打翻了綠色的調色盤。英式紅磚墻爬滿新抽的青藤，百年梧桐舒展著嫩綠的葉片，在微風中沙沙作響，樹影斑駁地灑落在蜿蜒的石板路上，將時光都編織成了褶皺。

林煙攥著那枚從鎖江樓得來的銅鏡，沿著覆滿青苔的石階向上走去。“望云居”的銅環在她指尖沁著涼意，叩擊聲在靜謐的巷子里回蕩。片刻后，門扉吱呀一聲緩緩開啟，一股醇厚的茶香裹挾著舊書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打開了一個塵封已久的時光寶盒。

百歲老人周鶴年靜靜地坐在庭院的藤椅上，他身著藏青色長衫，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皺紋，卻掩不住那股矍鑠的精氣神。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膝頭，面前的木架上，一張泛著歲月痕跡的玻璃底片正投出淡藍色的光影——正是第二集提到的 1947年的珍貴影像。

“小姑娘，你帶的銅鏡有星官的味道。”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仿佛兩顆沉寂多年的星星被重新點燃。他的指節重重叩在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驚起了屋檐下休憩的麻雀。“這是先祖周明修當年隨美國傳教士拍攝的。”老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滄桑感，像是從時光深處傳來，“那時我才七歲，趴在父親肩頭，親眼見過云海上的宮殿飄著九盞星燈，璀璨得如同天上的銀河墜落人間。”

林煙屏住呼吸，緩緩走近。玻璃底片上的建筑群有些微微偏移 2.3度，與她此前見過的蜃景大不相同。底片里，宮殿的“廬山君”圖騰龍首低垂，仿佛一位威嚴的王者，正俯瞰著鄱陽湖的方向，眼神中透著悲憫與洞察。而更讓她震驚的是，宮殿基座上雕刻的水波紋，竟與她在鎖江樓撿到的鎮水獸殘件紋路完全一致，仿佛出自同一雙匠人的手。那細密的紋路，在淡藍色的光影下，仿佛活了過來，泛起點點漣漪，將兩個不同時空的神秘線索緊緊纏繞在一起。

“先祖是守山戶，”老人從檀木匣中取出泛黃的族譜，“自明代起就負責看守五老峰的'鏡靈'。族譜里說，星官在廬山布下九鏡，鏡宮隨北斗旋轉，每三百年偏移一度，1911年星隕墜落，正好讓鏡宮位移了 2.3度。”

她的手指劃過族譜中“鏡靈守九淵，星官鎮五老”的記載，忽然想起第一集在煙水亭發現的銅鏡，鏡緣的“子午”刻痕與五老峰的地磁北極完美對齊。

老人遞來的放大鏡下，底片邊緣的英文備注被翻譯為：“宮殿門楣刻有星圖，中心紅點對應傳教士手中的星官玉佩。”

“玉佩？”林煙想起第三章在白鹿洞獲得的星官玉佩，急忙取出。

老人渾濁的瞳孔突然收縮：“正是此物！當年先祖將玉佩交給傳教士，讓他帶走鏡宮的秘密，卻不想......”

他咳嗽著指向族譜插圖，畫中星官手持的玉佩，與林煙手中的分毫不差。別墅的落地窗外，五老峰在云霧中若隱若現。老人的聲音突然低沉：“1946年，你父親林修遠曾來問過鏡靈的事。他說鏡宮的方位偏移與鄱陽湖的星隕石有關，還在中峰的摩崖石刻上拓過字。”

這個名字讓林煙心頭一震。

她翻開父親的筆記本，果然在 1983年的頁面看到：“五老峰摩崖有星圖，'廬山君'目睛處刻著九宮格，與銅鏡紋路吻合。”

老人指著底片上宮殿的“廬山君”圖騰：“龍睛所在，正是星官鏡陣的核心，也是鏡宮入口的鑰匙孔。”

茶香在沉默中氤氳，老人忽然從衣柜深處取出個錫盒，里面整齊碼放著七張玻璃底片，每張都拍著不同角度的蜃景。

林煙發現，1947年的底片上，宮殿正門的門環竟是個青銅鎖孔，形狀與她在東林寺獲得的蓮花鑰匙完全一致。

“守山戶的使命，就是守護鏡宮的'眼目'。”老人指向窗外的含鄱口，“那里的云霧其實是鏡宮的結界，當九鏡歸位，云霧就會化作星官的甲胄。1962年你父親進山時，曾在中峰發現過青銅鎖鏈，鏈上刻著的水文，正是鄱陽湖九淵的深度。”

林煙的手機突然震動，地質專家發來消息：“中峰金屬反應區的巖層中，檢測到與銅鏡相同的星隕石鎳，含量隨地磁變化呈周期性波動。”

她想起 AI的分析，2.3度的偏移恰好是 1911年星隕撞擊導致的地磁異常，而這種異常，正在逐年恢復。

“孩子，你看這張。”老人遞來最古老的底片，拍攝于 1911年鄱陽湖星隕之夜，“蜃景里的宮殿完全正立，'廬山君'圖騰雙眼放光，那是鏡宮最穩固的時候。”

照片中，宮殿門前站著幾個身著明代官服的人，腰間玉佩與林煙的星官玉佩一模一樣。

暮色漫進別墅時，老人從脖子上摘下串著鑰匙的紅繩：“這是打開中峰摩崖石刻的鑰匙，先祖說過，刻著'廬山真面'的石壁后，藏著星官留下的《鏡宮儀軌》。”

鑰匙齒紋與她在白鹿洞獲得的銅鑰匙相互呼應，頂端刻著的“守”字，正是族譜中星官的徽記。

離開“望云居”時，山雨初霽，五老峰的云霧在夕陽下呈現出七彩光暈。

林煙握著星官玉佩，忽然明白，所謂守山秘聞，實則是代代相傳的鏡宮守護使命。

父親當年的失蹤，或許正是為了修復鏡宮的位移，而自己手中的銅鏡，正是重啟星官鏡陣的關鍵。

午夜，她再次翻開父親的筆記本，在泛黃的紙頁間發現張泛黃的便簽，上面是 1983年的潦草字跡：“周鶴年老人說，鏡宮的'眼目'在五老峰中峰，摩崖石刻的星圖需要九鏡光芒同時點亮。”

便簽背面，畫著與老人底片上相同的青銅鎖孔，旁邊標著“子午卯酉，四象歸位”。

廬山的夜風穿過梧桐葉，送來遠處瀑布的轟鳴。

林煙望著五老峰方向的夜空，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中峰，而在星官玉佩的反光中，她仿佛看見鏡宮的琉璃瓦頂在云霧中若隱若現，門楣上的“廬山君”圖騰，正緩緩睜開雙眼。

作者有話說：

下集精彩預告：林煙帶著守山老人的鑰匙登上中峰，在摩崖石刻處發現星圖與銅鏡完美契合。當她用九鏡殘件激活石刻，山體突然震動，露出刻滿星紋的青銅門。門后，懸浮的九鏡總圖正在旋轉，而缺失的“廬山真面”鏡位置，正等待著她手中的銅鏡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