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臣被囚禁的第七日，玉昭昭終于玩膩了尋常的折辱手段。

她命人抬來一面玄鐵鑲邊的黑曜石鏡，鏡面幽暗如深淵，邊緣刻滿扭曲的妖文。

“仙君?！彼讣廨p叩鏡面，漾開一圈血色漣漪，“知道這是什么嗎？”

謝雪臣冷眼不語。

玉昭昭也不惱，尾巴一卷，將他拽到鏡前。

“此鏡名喚‘溯魂’，能照見人最深的記憶。”她忽然貼近他耳畔，呼吸溫?zé)?，“本座很好奇……像你這樣的劍修，心里藏著什么？”

謝雪臣冷笑：“無聊。”

“試試便知?！彼醋∷募纾瑥?qiáng)迫他看向鏡面。

——鏡中卻不是此刻的倒影。

鏡面泛起波紋，畫面逐漸清晰——

十五歲的謝雪臣，跪在傾盆大雨中的小巷里。

少年白衣染血，懷中抱著一只奄奄一息的黑貓。貓兒后腿被利刃貫穿，傷口泛著詭異的紫光，顯然是淬了毒。

“別動?！鄙倌曷曇羟謇?，卻動作輕柔地撕下衣擺，為黑貓包扎。

鏡外的謝雪臣瞳孔驟縮。

——這段記憶，他完全沒有印象！

玉昭昭的尾巴突然繃直，耳尖絨毛微微炸開。

鏡中畫面繼續(xù)——

少年將黑貓裹進(jìn)衣襟，冒雨奔回師門。途經(jīng)山門結(jié)界時(shí)，黑貓頸間突然浮現(xiàn)一枚金鈴，鈴鐺上的紋路竟與如今玉昭昭項(xiàng)圈上的妖紋一模一樣！

“這是……”謝雪臣下意識摸向心口。

玉昭昭卻猛地?fù)]手打碎鏡面！

“夠了！”她聲音發(fā)顫，尾巴煩躁地拍打地面，“今日到此為止。

深夜，謝雪臣從噩夢中驚醒。

夢中反復(fù)閃現(xiàn)那只黑貓的金鈴，以及……師尊冷著臉遞來的一碗苦藥。

“喝了它?！庇洃浿袔熥鸬穆曇舯浯坦牵皵匮д?，豈可被妖物惑心？”

他猛然坐起，額間冷汗涔涔。

——那段記憶，是被刻意封印的！

窗外傳來細(xì)碎響動。

玉昭昭正蜷在屋檐舔舐前爪，見他醒來，貓瞳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想起來了？”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謝雪臣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那只貓……是你？”

夜風(fēng)驟停。

玉昭昭的尾巴僵在半空，耳尖一點(diǎn)點(diǎn)泛起血色。

晨光微熹時(shí)，謝雪臣在囚室角落發(fā)現(xiàn)半枚碎裂的金鈴。

——正是鏡中黑貓頸間那枚。

他剛觸到鈴鐺，體內(nèi)沉寂的靈力突然翻涌！被封印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少年謝雪臣偷偷將黑貓養(yǎng)在劍閣，每晚用靈力為它療傷；

黑貓總愛蹲在他的劍鞘上，看他練劍時(shí)尾巴會不自覺地打拍子；

直到某個(gè)雪夜，師尊發(fā)現(xiàn)端倪，那碗藥不僅讓他忘了黑貓，更在靈脈中種下對妖力的排斥……

“原來如此。”他攥緊金鈴，鈴鐺上的妖文突然亮起，與他心口的封印產(chǎn)生共鳴。

門外傳來玉昭昭的尖叫！

謝雪臣破門而出時(shí)，正看見玉昭昭被魔尊掐著脖子按在復(fù)原的溯魂鏡前。

“孽畜！”魔尊骨杖刺穿她一條尾巴，“竟敢用本座的寶物幫仇人恢復(fù)記憶？”

鏡面映出的卻是另一幅畫面——

百年前的仙魔戰(zhàn)場，少年謝雪臣將護(hù)心鈴系在一只重傷貓妖頸間。

玉昭昭突然凄厲長笑：“你怕他想起來……怕他知道當(dāng)年是你抽干我母親的妖血煉成噬靈散！”

謝雪臣的劍氣橫掃而過！

溯魂鏡轟然炸裂，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星火迸濺。魔尊在金光中慘叫退后，而玉昭昭跌落的身影被謝雪臣穩(wěn)穩(wěn)接住。

她頸間項(xiàng)圈寸寸斷裂，露出底下那道陳年劍痕——

正是霜明劍所留。

“現(xiàn)在……”她咳著血抓住他衣襟，“仙君要斬妖除魔嗎？”

謝雪臣擦去她唇邊血跡，拾起地上那枚少年時(shí)的金鈴，輕輕系回她脖子上：

“不。”

霜明劍突然發(fā)出清越長鳴，劍氣掃過之處，魔宮穹頂綻放出百年未見的朝霞。

魔宮大殿燈火通明，十二魔將分列兩側(cè)，觥籌交錯(cuò)間盡是刺耳的笑聲。

謝雪臣被按跪在殿中央，霜明劍懸于高臺之上，劍身黯淡無光，仿佛已與主人一同淪為階下囚。

玉昭昭斜倚在王座，指尖勾著一串晶瑩剔透的葡萄，慢條斯理地剝開一顆，汁水順著她雪白的指尖滴落。

“仙君?！彼t唇微啟，聲音慵懶，“嘗嘗？”

謝雪臣冷眼不語。

她也不惱，指尖一彈，葡萄精準(zhǔn)砸在他眉心，紫紅的汁液順著他的鼻梁滑下，如同血淚。

殿內(nèi)哄笑驟起。

“圣女何必浪費(fèi)？”血戟魔將獰笑著上前，“不如讓末將教教他魔界的規(guī)矩——”

話音未落，他猛地扯住謝雪臣的頭發(fā)，強(qiáng)迫他仰頭！

就在此刻——

錚！

高臺上的霜明劍突然發(fā)出清越劍鳴！

一道寒光自殿頂劈下！

血戟魔將慘叫后退，半截手臂已齊根而斷，斷口處結(jié)著冰霜。

玉昭昭倏然坐直，貓瞳緊縮——

霜明劍竟自行破封而出，劍鋒直指她咽喉！

電光火石間，她九條尾巴同時(shí)炸開，堪堪擋下這致命一擊。

“嚓！”

劍光掠過，半截墨色尾毛緩緩飄落。

大殿死寂。

謝雪臣怔然望著懸浮在空中的本命劍——劍身上不知何時(shí)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金色紋路，如同呼吸般明滅。

劍靈覺醒。

玉昭昭盯著地上那截?cái)嗝蝗坏托ζ饋恚骸坝幸馑??！?

她舔了舔被劍氣劃破的指尖，眼中閃爍著危險(xiǎn)的光：“原來霜明劍……也會護(hù)主啊?！?

深夜地牢，謝雪臣被玄鐵鏈鎖在墻上。

玉昭昭把玩著那截?cái)辔?，指尖捻動間，絨毛化作金粉飄散，最終在掌心凝成一道微型劍陣。

“知道嗎？”她突然將掌心按在他心口，“劍靈覺醒需要兩個(gè)條件。”

金粉滲入肌膚，謝雪臣悶哼一聲，只覺靈臺深處有什么在震顫。

“一是主人瀕死?！彼郎惤?，呼吸灼熱，“二是……”

尾音消失在驟然貼合的唇間。

謝雪臣瞳孔驟縮——

她竟將半枚妖丹渡了進(jìn)來！

妖丹入體的剎那，霜明劍在鞘中劇烈震動。

謝雪臣眼前閃過無數(shù)碎片：

百年前鑄劍臺上，師尊將一枚貓妖骨粉混入玄鐵；

劍成那日，有黑貓蹲在劍閣檐角，瞳色與劍光如出一轍；

而此刻心口翻涌的妖力，正與劍靈產(chǎn)生詭異共鳴……

“明白了嗎？”玉昭昭擦去唇邊血絲，“你的劍靈本就是貓妖殘魂所化?！?

她拾起地上斷尾，輕輕按在霜明劍上——

劍紋與妖紋完美嵌合！

黎明時(shí)分，魔尊親臨地牢。

“孽畜！”骨杖直指玉昭昭，“你竟敢用本族秘術(shù)養(yǎng)劍？！”

謝雪臣突然掙斷鎖鏈！

霜明劍化作流光入手，劍鋒所指之處，九道貓影自劍紋中躍出——正是玉昭昭百年間斷落的尾毛所化。

魔尊在劍光中慘叫潰逃，而玉昭昭跌坐在地，看著自己斷尾處新生出的絨毛。

“現(xiàn)在……”謝雪臣劍尖輕挑她下巴，“輪到本座養(yǎng)貓了?！?

霜明劍應(yīng)聲長吟，檐角晨曦正好落在一人一劍一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