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滿堂陷入死寂，眾掌門被戳中心事、臉上青白交加之際，一個清冷的聲音仿佛帶著初雪的寒意，清晰地刺穿了凝滯的空氣：

“吾敢！”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齊刷刷投向聲音的源頭——那二十四把木椅的后排。

楚喬霜緩緩站了起來。

剎那間，仿佛連天井漏下的光線都更清亮了幾分，聚焦在她身上。

她沒穿紗裙，換上一身青白勁裝，襯得她肌膚勝雪，冰雕玉琢般剔透，烏發(fā)如墨，僅用一根冰錐制成的發(fā)簪挽起，幾縷發(fā)絲垂落頸側(cè)，更添幾分清冷疏離。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眸平靜得像深秋的寒潭。

沒有刻意張揚，甚至顯得有些安靜，但當她站直身體，那份清冷孤絕、不染塵埃的氣質(zhì)便如同無形的屏障，瞬間將周圍的喧囂與塵俗隔絕開來。

像生長在絕壁上的雪蓮，遺世獨立、美得驚心動魄，卻又讓人不敢生出半分褻瀆之心。

她的出現(xiàn)，像一顆冰石投入了滾燙的油鍋。

短暫的、針落可聞的死寂后，整個煙雨堂“轟”地一聲炸開了！

“這是哪位女俠？”

“不知道啊……”

“她沒帶兵器，也無法從兵器辨認。”

“這、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有好戲看了！”

竊竊私語聲、驚呼聲、難以置信的抽氣聲瞬間交織在一起，嗡嗡作響。

坐在前排的幾位掌門，反應(yīng)更是各異。

神劍山莊王嘯林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楚喬霜，似乎想從她平靜無波的臉上看出端倪。

風(fēng)雷鎮(zhèn)鎮(zhèn)主霍青拍著木椅的扶手，神情激動。

五毒派那位戴著面具的女掌門，面具下的目光也閃過一絲詫異。

苦棘大師捻動佛珠的手微微一頓，旋即面露笑意。

黃小樓站在椅子上，先是一愣，隨即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里爆發(fā)出驚喜的光芒。

她毫不掩飾地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沖著楚喬霜用力點頭：“好！爽快！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凝霜劍仙！比這群縮頭烏龜強上百倍！”

凝霜劍仙？！

煙雨堂內(nèi)完全炸了鍋，議論聲與質(zhì)疑聲不絕于耳。

“白銀門那老頭子真把劍仙請來了？”

“不可思議！”

“真是劍仙本人嗎？”

傳說中以“凝霜劍法”冠絕天下的絕世劍仙，隱居深山三十多年，人生又有幾個三十年？在場的諸多掌門初次聽到這傳說時還是初出茅廬的練武青年，如今歷盡風(fēng)霜，當上各門派的掌門。

可眼前的凝霜劍仙卻又如此的年輕……

楚喬霜對周遭的議論和黃小樓的贊許恍若未聞。

她只是微微側(cè)身，目光平靜地迎向王嘯林莊主那審視的、甚至帶著幾分壓迫意味的眼神。

清冷的嗓音再次響起，音量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堂內(nèi)的嘈雜：

“吾乃凝霜劍仙楚喬霜，愿與那幽瀾劍仙一戰(zhàn)！但我還有個請求……”

“只要劍仙能為我們除掉那妖女，任何要求但說無妨！”王掌門沉聲應(yīng)道，“只要是王某能辦成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含糊。”

“說的比唱的好聽……”姜白心里想著，“老東西寧可上刀山、下火海的，也不愿意放棄掉爭奪盟主寶座的機會，那把交椅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啊。”

“方才黃幫主所說，要半路截殺掉那妖女，我認為這頗為不妥，風(fēng)雷鎮(zhèn)的一方擂臺，天下習(xí)武之人都有資格打擂，若是興師動眾的半路截殺幽瀾劍仙，反倒會讓我江湖中人遭天下人恥笑。”

她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寒光。

“倒不如讓她登上擂臺，吾想站在擂臺上，堂堂正正地擊敗她！”

此言一出，全場死寂。

姜白坐在楚喬霜身邊，感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或震驚或贊嘆或敵意的目光，再看看身邊這位清冷如霜、語出驚人的女俠，忍不住在心里暗嘆一聲，嘴角勾起一絲無奈中帶著驕傲的弧度。

他這位“師父”要么不開口，一開口，就直接把天給捅了個窟窿啊。

“我贊成！”

黃小樓舉起手，第一個贊成楚喬霜的建議。

幾個掌門面面相覷額，先后舉手，算是通過了這項建議。

“今日暫且如此！諸事紛雜，容后再議，諸位請回，各自思量！”王掌門宣布會議的結(jié)束，又意味深長的看向楚喬霜，“除魔衛(wèi)道，靜候佳音！”

……

姜白與楚喬霜并肩而行，遠離了煙雨堂那沉悶又劍拔弩張的空氣，市井的喧囂反而讓人心情愉快。

沉默著走了一段路，楚喬霜的腳步幾不可察地放緩了半分。

她目視前方，清冷的側(cè)臉在陽光下輪廓分明，仿佛玉雕。

就在姜白以為會一直沉默下去時，她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平淡：

“今日……我表現(xiàn)如何？”

不知為何，她甚至下意識地微微收緊了攏在袖中的手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冰涼的布料。

姜白叮囑過，進入風(fēng)雷鎮(zhèn)后小心行事，還請霍青不要走漏他們進入風(fēng)雷鎮(zhèn)的消息，可她此番卻直接霸氣的現(xiàn)身于眾掌門面前，凝霜劍仙來到風(fēng)雷鎮(zhèn)的消息恐怕很快便會傳得全鎮(zhèn)人盡皆知吧。

明明是“師父”，現(xiàn)在的她反倒像犯了錯的“徒兒”。

“你今天太帥了！”姜白笑著，聲音帶著暖意，“其實想想，凝霜劍仙的身份遲早要亮相于人前，與其藏著掖著引人猜疑，不如就像今日這般，大大方方地展露鋒芒。”

楚喬霜聽著，臉上依舊是一片冰封般的平靜。

但她繃緊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點，那一直摩挲著袖口的指尖也悄然松開了。

她甚至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輕得如同風(fēng)吹過落葉。

步履似乎比剛才輕快了不少，行走間，她素白衣袂在晚風(fēng)中微微拂動。

她突然意識到，她并非真的在意旁人的評價，她只是想知道他姜白怎么看。

仿佛一顆小石子頑強的穿過層層堅硬的堅冰，砸進冰封的心湖，漾開了連她自己都尚未明了的漣漪。

就在這時，背后忽出現(xiàn)一道瘦小的身影，伸展雙臂，同時抱住他們二人。

“哈哈哈！痛快痛快！看到王嘯林那老頭露出那般惱怒的神情，真是令人心情舒暢啊！”

丐幫幫主黃小樓不知從何處竄出來，大大咧咧地摟著姜白與楚喬霜。

“走走走！去酒肆喝酒去！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