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語聽到那名團伙頭目如何輕而易舉地從青山醫院盜出設備時，臉上并沒有流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

只是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了然，顯然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測。

然而，當林九思描述起他那間不起眼的小白房子內發生的情景時，蘇沐語一直保持著的清冷姿態終于被打破了。

她身體微微前傾，呼吸也似乎變得急促了一些，打斷了林九思的敘述，追問道：

“等一下，你說的那個……那個‘老師’，那個看起來像是教授的老人，他長什么樣子？你再仔細說說。”

林九思看著她那雙充滿了探究和一絲難以言喻緊張的眼睛，心中一動。

便將自己在那段模糊的語義回溯中所能捕捉到的、關于那位老教授的所有外貌特征和氣度神態，都盡可能詳細地向她描述了一遍。

聽完林九思的描述，蘇沐語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悲傷和失望。

她緩緩垂下眼簾，整個人都仿佛被抽走了某種精氣神，陷入了沉默中。

良久，她才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輕地重復著林九思剛才話語中的某個細節：

“他們說……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四十……”

林九思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也有些不忍。

他點了點頭，輕聲道：

“嗯，是的。從他們的對話來看，主動孵化PME能力的手段，目前看來確實還不存在，或者說，還極不成熟。他們似乎也遇到了瓶頸。”

蘇沐語依舊低著頭，沒有回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

林九思見狀，知道此刻再追問關于那位老教授的事情，恐怕也問不出什么來。

于是，他心思一轉，決定換一個話題。

他將前段時間，PME管理局那位叫盧一晴的短發女子主動找上門來的事情，也原原本本地向蘇沐語講述了一遍。

包括盧一晴那番充滿了暗示和拉攏意味的談話，以及他自己對于是否應該去官方登記PME能力者身份的困惑和顧慮，也都一并坦誠地說了出來。

“……所以，我現在也有些拿不準，究竟應該怎么走下一步。”

林九思說完，看著蘇沐語，眼神中帶著一絲征詢的意味。

蘇沐語果然被這個話題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她緩緩抬起頭，雖然眼中的悲傷尚未完全散去，但思緒卻已經重新變得清晰和銳利起來。

她沉吟了片刻，似乎在仔細分析盧一晴的意圖和林九思的處境，然后才緩緩開口道：

“看來，她那邊的壓力，也很大。”

她說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不遠處地上那兩個依舊昏迷不醒的家伙，又重新落回到林九思的臉上。

突然，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的光芒：

“不如……我跟她做個交易。”

“交易？”林九思有些訝異。

蘇沐語點了點頭，像是一邊在腦海中迅速理清思路，一邊用一種越來越清晰的語氣說道：

“對，交易。你的情況……確實比較特殊。我現在也沒有很好的辦法。但她應該可以。

“所以……青山醫院的這些情報，甚至……她想知道的關于沈明軒的那些情況，我們都可以有選擇地告知她。

“而她，則必須保證你未來身份上的絕對安全，為你提供一個能夠讓你相對自由行動的官方身份。”

林九思聽著蘇沐語這番話，心中不由得一動。

他仔細地在腦海中盤算了一下，隨即皺起了眉頭：

“我沒理解錯的話，聽起來，好像是你把你費盡心力才探查到的情報都拿了出去，而我……得到了好處。

“這個交易，你能得到什么？”

蘇沐語聞言，看著林九思那副認真模樣，原本沉靜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絲清淺笑意。

她微微歪了歪腦袋，用一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說道：“嗯……一個更安全的朋友？”

林九思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回答和笑容弄得一愣，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蘇沐語看著他那副有些呆住的模樣，嘴角笑意更深了一些，又補充道：

“這些情報，不也都是因為你才查到的嗎？

“或者，你也可以把這看作是你和她之間的一場交易，我只是在中間提個建議而已。”

林九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當然知道事情并非蘇沐語說得那么輕描淡寫。

如果盧一晴真的答應這場交易，那其中必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基于她與蘇沐語之間那微妙的關系。

這份人情，他承下了。

蘇沐語此時也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重新恢復了那副干練果決的模樣。

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干脆利落地說道：

“好了，就這么辦。正好，這里的掃尾工作，也交給她來處理好了。”

——

蘇沐語讓林九思先行離開。

她和隨后趕來接手現場的盧一晴究竟是如何進行那場交易的，林九思并不清楚。

事后蘇沐語告訴他，她們已經談妥，之后在合適的時間，盧一晴會再跟他當面聊一次。

“看來，自己能力者的身份，很快就要在某種程度上正式公開了。”

林九思走在返回學校的路上，心中暗忖。

他得為這件事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包括對外的人設、覺醒能力的說法，以及……與盧一晴和其他人合作的方式。

對方有其訴求，他自己也是。

如果能接觸到PME管理局更多信息，他有太多疑問想要驗證。

這陣子，管理局除了對能力者進行登記和基本的安全維護外，并沒有在社會層面透露太多內情。

連能力者反噬的控制也半遮半掩。

不管是小道消息還是官方渠道，都沒對這一點進行過多解釋，甚至連能力者本人也沒流出什么一手信息。

此外，他打算找機會告知趙磊，自己似乎……也覺醒了PME能力。

這件事，他本想再晚一些說的，但既然馬上就要和官方人員接觸，提前讓趙磊知道，也免得到時候出現什么不必要的誤會。

想到這，他先發消息問了問趙磊近況。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家，也不知道趙垚回來后怎么樣了。

過了一陣，趙磊直接打來電話。

聲音聽起來依舊是充滿活力。

“九思！正好！我表哥最近在家也休息差不多了。

“要不……咱仨約個時間，一起出來吃頓飯？”

林九思聞言，心中一動。

他也正對趙垚的經歷充滿好奇。

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好啊，時間地點你們定，我隨時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