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彩還想反駁幾句，公寓的大門卻在此時被人從外推開。

一名留著一頭淺金色短發(fā)、五官精致、看起來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歐亞混血青年，緩步走了進來。

他一眼掃過室內的情況，似乎對這兩人之間那充滿了火藥味的互動早已習以為常，臉上露出了溫和微笑。

他只是隨手對著依舊站著的頭彩揮了揮手，指了指零旁邊的空椅子。

然后，他自己則不緊不慢地走到零對面的椅子上，優(yōu)雅地坐下。

零已經睜開了眼睛，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恭敬。

頭彩雖然臉上依舊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神情，但也還是按照這位指揮官的指示，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只是他的語氣，依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老大，這次的目標，到底行不行啊？”

那名淺發(fā)青年依舊保持著完美的笑容，他拿起桌上的茶壺，不緊不慢地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然后才緩緩開口，聲音醇厚而富有磁性：

“餌，已經撒出去了。”

他輕輕吹了吹杯中氤氳的熱氣，抬起眼，那雙如同藍寶石般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自信。

“他們會來的。”

——

抵達任務地點時，林九思有些意外。

竟然不是如同此前那樣在郊區(qū)的什么廢棄大樓，而是陽城的天穹當代藝術中心。

這座由國際著名建筑師操刀的后現代主義建筑建成不到十年。

其巨大的玻璃穹頂中庭、多層交錯的懸空走廊、以及如同迷宮般的獨立展廳，都讓它成為了陽城的地標之一。

林九思透過車窗，能看到藝術中心此刻燈光黯淡，巨大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城市的霓虹，內部卻似乎已經提前關閉，看不到任何人影。

而建筑的外圍，幾條關鍵的交通要道，此刻都已被PME管理局暫時封閉。

在更接近建筑的位置，林九思又見到了此前在南山見過的那種銀灰色暗樁設備。

此刻已被激活，拉起了一道巨大的無形壁壘屏障，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將整個藝術中心都嚴嚴實實地籠罩在了其中。

他們下車時，盧一晴已然站在藝術中心的入口處，神情微妙地看著眼前這座在夜色中如同沉睡巨獸般的建筑。

她的眼神中，既有著理所應當的敵意，又帶著一絲玩味的盤算和期待。

除了他們這些巡邏隊長之外，還有一批其他PME管理局的正式成員已經提前就位，正各自檢查著裝備，進行著最后的戰(zhàn)斗準備。

看他們那沉穩(wěn)而專注的狀態(tài)，顯然都是擁有豐富一線PME能力者戰(zhàn)斗經驗的精銳。

看到他們這兩輛隊長級的行動車抵達，盧一晴轉過身，對著剛剛下車的林九思招了招手。

“我？”林九思本想茍在橙子身后，當個透明人。

這時被點名，也只能在周圍同僚們好奇的目光中，硬著頭皮上前。

“你應該已經看過任務簡報了。”盧一晴的目光銳利如刀，開門見山。

“他們的核心成員里，有一個代號留聲機的女人，能力非常棘手，特別擅長制作虛假的信息場，我們之前的很多情報線索，都被她誤導過。”

她深深看了林九思一眼，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你的回溯能力，不知道能不能對抗她的【留聲】。不如這次就試試看。”

林九思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任務簡報里對【留聲】能力的描述：

能夠精準地錄制下一個特定時空片段內所有的非實體信息——視覺影像、聲音、氣味、溫度變化、甚至PME能力的能量波動痕跡，隨后在另一個地點，如同播放唱片般重播出來。

根據此前PME管理局收集到的信息來看，她所重播出的這些虛假信息，幾乎能夠欺騙所有現有的探測設備，甚至是大部分PME能力者的感知。

林九思瞬間便明白了盧一晴的意思。

這是真把他當成斥候來用了。

于是在盧一晴的要求下，林九思和另外兩名同樣擅長探查類PME能力的管理局成員，代號蝙蝠和雪梨，一同跟在她的身后。

作為第一梯隊，走在了整個行動隊伍的最前面。

盧一晴自己則老神在在，雙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如同來逛夜間展覽的貴賓般，領著他們三人，從藝術中心的玻璃正門，緩步走了進去。

大廳內部異常空曠，原本應該陳列著藝術品的展臺，此刻都空空如也，看起來似乎真的已經被提前清空。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反射著穹頂投下的清冷月光，將他們幾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只有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里回響，四處都空無一人。

但林九思知道，留聲機的能力，正擅長制造這種以假亂真的誤導信息。

蝙蝠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沉默寡言的瘦高青年。

他的能力如其名，是通過發(fā)出和接收超高頻聲波，來探查周圍環(huán)境，并在自己的腦海中構建出完整而精準的三維空間模型。

此刻，他們幾人走進來時發(fā)出的腳步聲、衣服的摩擦聲，甚至是最微弱的呼吸聲，都成為了他探查這個空間的聲波信源。

而雪梨則是一名嗅覺異常靈敏的年輕女生。

她的能力，是能夠嗅探、分辨并追蹤物體或個人在環(huán)境中留下的、極其微弱的化學信息殘留。

她不僅擅長追蹤特定目標，還能在審訊中，通過感知因恐懼、憤怒、說謊等情緒劇烈波動而導致人體分泌的腎上腺素、皮質醇等激素的細微化學變化，來輔助判斷真?zhèn)巍?

這兩人的能力，可以說在原理上，都有機會克制留聲機的虛假信息。

但如果留聲機有針對性地準備了信息完整、邏輯自洽的錄制片段，也同樣有可能被其誤導。

兩人進入大廳后，便立刻各自散開，一個不時地用手指輕叩墻壁和地面，另一個則如同賞香一般，在空氣中仔細地嗅探著。

片刻之后，他們不約而同地回到了盧一晴身邊，對著她詢問的目光，都輕輕搖了搖頭。

這意味著，他們都沒有發(fā)現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

隨后，盧一晴也將目光投向了林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