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國子監。

計白面容看起來病懨懨的，神色卻是熠熠，他獨占最佳位置，超絕不經意的拿起一個玉羅盤，反復在那里擦拭，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似的。

他一邊擦一邊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演技這么差，會不會顯得有點太刻意了。

正常智商的人應該沒這么容易上當吧？

身后不遠處，顏明等人看的眼紅不已。

“該死，謝必安居然沒有騙我，計白居然真的拿到了指路羅盤。”

本屆能進書山的名額基本已經內定下來，雖然還沒有對外公布，但是擁有名額的人自然已經提前知曉，有家族傍身的他們自然做足了準備，也自然知道計白手里那個羅盤有多大份量。

幾名關系好的進士交頭接耳道：“這個羅盤不是二皇子的嗎？為什么會在計白手里？”

“這可是大學士送給二皇子的，二皇子可是用這個羅盤找到過三次文心，雖然都被他毀了。”

一想到這件事，眾人紛紛一陣心痛，二皇子簡直是暴殄天物，他要是不想要的話，給他們也好啊，他們不嫌棄的。

“計白原本就被書山提前批錄，現在居然還得到了指路羅盤，那他豈不是——”

豈不是必得文心了？

眾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雖然并沒有開口交流，但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他們這些能進書山的人，原本是打算一進書山利用完計白找到文心后，便拋棄他不管他的死活的，可是眼下這局面，他們還要執行約定好的計劃嗎？

想到謝必安那不靠譜的保證，以及自己失去的銀票，顏明不情不愿地走到計白身邊，僵硬道：“計白，這次進書山，大家好歹都是齊國的進士，希望到時你不要主動脫離隊伍，大家團結一番，也好眾人拾柴火焰高，免得鎩羽而歸。”

計白瞥了他一眼：“你很想得到文心？”

“誰不想得到文心？”

顏明難壓眼底的渴望，道：“那可是文心啊，沒有文心算什么文士。凡人壽命不過百年，擁有文心后，最少也能延壽百年，萬一有幸獲得強大的文心，說不定還能呼風喚雨。”

是啊，誰不想得到文心呢。

計白瞇起眼睛，露出惡劣的笑容：“你們先前如此敵視我，還妄想我和你們一起行動？你當我是傻子啊，萬一碰到什么文心爭奪的場景，怕不是要先殺我祭旗。”

言下之意，他真的知道一顆文心的具體消息。

“祭酒可是課上說過，一個人在書山中行走只有死路一條。”

一名陌生進士走了過來，看向計白的眼神中寫滿了擔憂：“計白，縱使你跟我們不合，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吧？”

計白小聲嘟囔道：“二皇子不也三次都在書山中單獨行走，不也沒事嗎？”

眾人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了對方的暗示。

顏明咬了咬牙，開口道：“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讓二皇子借了羅盤給你，你開個價吧，要我們出多少錢，你才愿意讓我們跟著你。”

“這么禮貌？”計白笑著開口，“說實話，我還以為你們會直接來搶呢。”

顏明幽幽道：“……原來可以直接搶嗎？”

“當然可以搶。”

計白點了點頭：“不過二皇子只告訴了我一個人使用方法，你們要是不怕我故意設置成陷阱誤導你們的話，可以試試。”

眾人互相對望一眼，最終只能乖乖掏錢。

.

計白在傍晚時刻回到了陶然居。

他沒有立刻回房間休息，而是先去看望了師兄師姐。

說了一句閉關之后，這幾日祭酒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一意在房間里研究圣道，每日給師兄出題給師姐喂飯的事自然就落在了計白這里。

推開院子的門，師兄沒有在抄書或者抱著空白的書頁走來走去，而是痛苦地坐在地上撓著頭，正坐在地上抓耳撓腮，看起來十分苦惱。

計白順手洗了兩顆梨，給自己留了一顆，另一顆遞給了喬師兄，對方幽怨地看向他，道：“師弟，你出的題我沒有解出來。”

計白啃了一口梨子，沒有急著給出問題的答案，而是說：“師兄，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么東西是最絕對嗎？”

師兄呆呆地搖了搖頭。

計白自問自答道：“是數學，什么東西都可以造假，只有數學不可以，因為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祭酒閉關之前，特意跟計白說，可以每天裝裝樣子給師兄出題，不必真的出，對于喬師兄而言，最重要的是每天有一件事可做，不至于讓他的腦子跟著枯竭。

計白表示認可，然后開始考問喬師兄數學問題。

顯然，師兄是個嚴重偏科的學霸。

計白幾口啃完了梨子，拿起一支筆在紙上開始寫問題，邊寫邊念：“師兄，我過幾天就要去書山了，在我進書山的這段時間恐怕沒人會給你出題了，你先做這道題，希望等我出了書山的時候，你能把這道題給解出來。”

師兄很顯然已經被這個名為數學的東西折磨不輕。

他不情不愿地看向紙面，只見計白在白紙上一字一句地書寫道。

一座島上有一個羊群，羊群的顏色分為黑白花棕四種，其中有公羊也有母羊，在公羊中，白羊多于棕羊，多出來的公羊之數相當于黑羊的二分之一加上三分之一，黑羊多于棕羊，多出來的數量相當于花羊數量的四分之一加上五分之一……

計白正在興高采烈地由牛變羊，抄寫這道數學歷史上書名的阿基米德分牛題，他寫得很是興高采烈，卻不知身邊的師兄已經忍不住抓起頭發，眼里已經被羊這個字緩緩填滿。

失去家人和文心后，他的腦子突然間就徹底空了下來，幾乎只知道反復的抄寫和問題，根本容不下其他事情。

但認識計白之后，他被這個名為數學的東西折磨的重新煥發了活人味。

羊羊羊，怎么這么多羊。

“師弟。”

師兄拽了拽計白的袖子，似乎非常不習慣這個稱呼，卻還是幽怨道：“我想吃羊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