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五日，趙兮悅和趙雪寧再次坐上了吳階的小金杯。

趙雪寧坐在后排，向前傾斜著身子，趴在駕駛座的頭枕處問道：“吳阿哥，為什么馬路上又沒有馬，卻要叫馬路呢？”

“馬藏在車子底下。”

“阿哥又騙我。”

趙雪寧嘟嘟嘴，哼哼了一聲。

現在她已經不是五天前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宋朝小公主了。

趙兮悅坐在副駕駛上，正專注的觀察著吳階的一舉一動。

聽到他們的對話，她道：“可以的話，吳公子不妨給雪寧多講講汽車的知識，她很聰明的。”

“有多聰明？”

趙雪寧驕傲的接話道：“我可以過目不忘！”

“這么厲害，你也修道了？”

吳階小吃一驚。

靈智大開，過目不忘，那可是只有煉氣六層才能做到的事，沒想到趙雪寧不顯山不露水的，竟有如此天賦。

“雪寧并沒有修道的天賦。”

趙兮悅解釋道：“她是天生如此。”

“老趙家的基因真強啊！”

吳階感嘆。

趙兮悅是千萬人中無一的修道天才，趙雪寧是過目不忘的神童，這倆姐妹真是一個比一個逆天。

不過她們老爹趙佶和幾個兄弟怎么就那么廢物？

夜晚車很少，吳階沿著國道一路疾馳。

離開塔縣，外邊又是光禿禿的戈壁灘，盡頭處則是連綿數百里的祁連山。

很快，吳階就將車開到了一處叫做“大坡梁”的戈壁灘。

以前這是縣里的行刑場，晚上也根本不會有人來，只有狂風刮過戈壁灘，卷起沙礫碎石。

停好車，趙兮悅帶頭選了一處背風處的平地，然后拿出四張符紙，連走七步，輕喝道：

“急急如律令！”

嗚！

夜風瞬間大了那么一瞬，似有無數孤魂野鬼齊聲哀鳴。

四張符紙嗖的一聲從趙兮悅手中飛出，懸在了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如四盞燭火，在漆黑的戈壁灘上發出微弱的光芒，隔出了一個直徑二十七尺的空間。

“吳公子，可有領悟？”

趙兮悅轉頭問站在一邊的吳階？

“除了覺得飛符挺帥，再沒什么感覺。”

吳階老老實實的回答。

他牽著趙雪寧站在一邊，疑惑道：“你這就已經開始了？”

“不然呢？”

趙兮悅反問。

吳階感覺這也太隨便了：“你剛剛不是還沐浴更衣了半天嗎，現在起壇做法，既不三叩九拜，也不給老天爺擺點豬頭肉啥的，人家愿意管你的事兒？”

趙兮悅輕笑一聲道：“我在店內坐堂看病一天，出了汗，洗漱換衣不是應該的嗎？”

“至于三叩九拜，豬頭肉這些貢品……”

她問吳階：“吳公子會在乎一只螻蟻獻上它的食物嗎？”

吳階聞言也笑了。

“那倒是哦，只是昨天你說需要準備一番，我還以為是要弄這些呢，結果就是啥也不用準備嘛？”

趙兮悅淡淡道：“吾輩修道問天，只有一件事情需要準備。”

“什么事？”

“問天之前，先問己心！”

窺探天道之前，先想清楚，自己是否愿意承受代價？

所謂天人交戰，必有一傷。

趙兮悅不再多話，轉身朝著正北方向，收斂心神，正色道：“敕封太一教天師趙兮悅，此番開壇做法，倒懸因果，敢問蒼天，妖道李慶安在何處！”

話音落下，她再次曲指一彈，一顆黑色的圓球從她指尖飛出，直直的懸停在了身前三尺處。

赫然就是昨夜收服的韃清女鬼的鬼丹！

此時它已無人形，但凄厲的慘叫聲依然從丹中傳出。

不過很快四道懸空的符紙上，便各自射出紅、黃、綠、藍的光芒，凝聚在了鬼丹上面，然后匯聚成一道紫色光芒，直插天際。

轟！

紫色光芒深入夜空的瞬間，一聲雷鳴響起，似是上天收到了趙兮悅的回應。

吳階抬頭望天，只見原本自北向南流動的云層，竟然生生一個停頓，反向自南向北流動了起來！

如此偉力！

即使做法之人不是吳階，他也感覺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威壓，朝著他當頭壓來。

這一刻，吳階感覺自己就如一只螻蟻，只能絕望的看著人將腳踩向自己身上。

這就是占卜問道時，天道的的壓力嗎？

他感覺到手心一陣刺痛。

低頭一看，趙雪寧正死咬著嘴唇，緊緊的掐著自己的手，整個人都抱在他的大腿上，才沒有摔倒在地。

就連吳階自己，此時也有一種跪在地上的沖動。

不過他依然筆直的站著。

他吳階，天生不愛下跪。

而趙兮悅立于法陣中央，面色平靜，但兩道眼中流出的血淚，還有微微顫動的身體，都清晰無誤的顯示著她承受著怎樣的壓力。

就在吳階擔憂她堅持不住時，射向天空的紫色光束和鬼丹同時消失了，然后一副畫面出現在了趙兮悅的面前。

只見一個形容枯槁，看不清面容的老道士，正盤膝坐在一處山洞中調息。

山洞昏暗，但從微弱的光芒來看，這老道士的身周，竟然憑空掛著數不盡的腐爛尸體！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老道士猛的喝道：“誰在窺探天機？！”

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兩片生銹的鐵片摩擦，卻異常有穿透力！

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吳階感覺腦海猛的一震，然后意識竟是要飛出身體，朝遠方而去！

就在這關鍵時刻，他胸口處的玉佩猛的一涼，一道寒氣鉆入身體，瞬息便運行了一個周天，穩固住了他的心神。

而丹田中的陰氣，與趙兮悅留在他體內的靈氣也同時發力，牢牢鎮守住了他的經脈。

“破！”

與此同時，趙兮悅清悅的聲音傳來。

虛幻的畫面倏然破碎，消散在了夜空中。

但在最后剎那，一道紫光照亮山洞，驅散了老道士臉上的迷霧，也讓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模樣。

一張枯瘦的馬臉。

右臉頰上，長著顆大黑痣，上面還有兩根粗硬的黑毛。

一雙狹長的眼睛幾乎看不見眼白，正直勾勾的看著趙兮悅和吳階。

“郭京。”

趙兮悅聲音平靜，似乎早有預料李慶安便是他。

那個在金兵圍城時，欺騙了她大哥趙桓，葬送北宋一世繁華的妖道！

“趙兮悅！”

畫面消失了，但郭京沙啞難聽的聲音卻依然憑空傳來，似乎帶著無盡嘲弄。

“你竟然也來了嗎，哈哈哈！”

隨著他的聲音，一道黑色的符紙竟憑空出現在數米外，然后化作一柄鐵劍，如閃電般打向了趙兮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