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寧將臉轉回來，把手伸出被窩。

她的右手食指上，還纏著一個印有小兔子圖案的創可貼。

用手指輕輕的戳著趙兮悅的臉，趙雪寧脆生生道：“阿姐去哪，我就去哪。”

“你不想玩平板電腦了？”

趙兮悅拍拍她的頭：“吳公子是個面冷心善的好人，說不定會同意你留下來。”

趙雪寧堅定的搖搖頭。

不過想了想，她還是弱弱道：“那阿姐你能不能多掙點錢，幫我把這個平板買下來呀，以后我掙錢了也給你買。”

“那帶了平板回去以后，沒有電也用不了多久怎么辦？”

除了歷史，趙兮悅最感興趣的就是“電”。

她知道現代社會的一切，都是依靠這看不見的偉力構建的。

“那阿姐你能不能學會造電廠呀？”

“阿姐又不是什么都能學會的。”

“我不管，反正阿姐就是最聰明的！”

趙兮悅啞然失笑。

小時候她還覺得趙佶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看到趙兮悅笑了，趙雪寧抓著姐姐的手撒嬌道：“阿姐，你不要用那個找人的法術了好不好，我們等吳公子學會玉匣記以后，讓他幫忙找行嗎？”

“雪寧，我們已經麻煩吳公子夠多了。”

“吳大哥是好人，會幫我們的。”

“我們不能因為他是好人，就總是麻煩他。”

“可是……”

原本還笑著的趙雪寧，突然就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淚。

她哽咽道：“但我不想阿姐死，我聽宮里人說過，父皇，母親，還有阿姐你學的太一教道法，是窺探天機，是要遭報應的。”

“他們說的不準。”

趙兮悅耐心的哄著趙雪寧。

但趙雪寧卻固執的繼續道：“他們說始皇帝想要修道長生，結果秦二世而亡，父皇也想效仿，結果汴京城就被老天爺毀了，阿姐，連始皇帝和父皇這樣的皇帝都承受不住天機反噬，你又怎么能承受呢？”

趙兮悅沒有立即回答。

趙雪寧以為自己勸動了姐姐，抹了把眼淚又道：“阿姐，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要是回去殺了秦檜，殺了萬俟卨，改變了歷史，那吳大哥會不會消失呀？”

這一次，趙兮悅沉默的更久。

半晌后，她才緩緩道：“阿姐不知道，但阿姐看了本朝太祖的書，他說人定勝天。漢代秦，也不是因為老天爺發怒，是人心所向，所以天命之說，不過庸人自擾，無稽之談罷了。”

“那父皇……”

趙雪寧不甘的反駁。

“父皇……不是個好皇帝，大哥也不是。”

趙兮悅說完這句話后，長嘆了一口氣。

所以汴京城才破了。

然后她不顧趙雪寧瞪大的眼睛，又補充道：“九哥也不是。”

所以大宋才再也沒有收復北方。

“阿姐……”

聽著她的話，明明之前還對趙佶不滿的趙雪寧，反而害怕的抓住了她的手。

趙兮悅望著妹妹，眼神里滿是寵溺，卻語氣堅定道：“但大宋朝的百姓都是無辜的，他們受了父兄連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阿姐于心不忍，能做的，便是多殺金軍和郭京、秦檜這樣的人。”

“九哥做了官家，想偏安一隅，但阿姐做不到。”

就算老天真的要亡大宋，她趙兮悅也要抗爭到底。

這是她作為大宋帝姬的責任。

也是她作為大宋子民的義務。

趙雪寧明白姐姐心意已決，便不再說話，只是繼續默默流淚。

在床邊坐好了一會兒后，趙兮悅岔開話題，又講了些趣事，才將趙雪寧重新哄睡著。

然后她再次來到窗邊，看著深夜安寧的街景。

人定勝天，她很喜歡這句話。

可作為一個修道之人，她卻能清晰無比的感知到頭頂那片煌煌天威。

惜秦皇漢武，求長生而不得。

古來多少天俊奇才，又有何人可成仙飛升？

天道不語，順者昌，逆者亡。

凡人螻蟻，皆自有定數。

但她趙兮悅，其實已經用過一次倒果為因的尋人之術了。

在進入鬼城為趙雪寧買藥前，她跟丟了郭京的行蹤。

眼看他可能要深入西夏腹地，她拼著壽命折扣的代價，發動了一次尋人之術，結果卻失敗了，依然沒有找到郭京。

現在想來，當時法術應該是成功的。

因為郭京有可能根本沒死，而是不知如何來到了那個叫做“清”的朝代，甚至有可能一直活到了現在。

所以她當時才找不到。

而如今她機緣巧合下，從宋代來到一千年后，知道了百年后大宋必亡的命運，然后再回去感受那份滑向深淵的痛苦，應該就是天道對她的懲罰。

趙兮悅望著無聲夜色，握著紅繩穿著的劍鞘玉佩，細細品味著那心底絕望的情緒。

片刻后，她想起了吳階晚上時說過的一句話。

一生放縱不羈愛自由。

她突然笑了。

也許肯逆天之人，不止她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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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吳階感覺自己剛睡著，就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

“喂？”

“老吳，我家出事了！”

一接起電話，吳階就聽到張百川殺豬般的叫聲。

昊階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他立馬開始穿衣服，同時對電話那頭道：“我現在過去，你人有事沒？”

“我沒事，不過我家門口不知道被誰扔了個硅膠娃娃，臉都他媽燒糊了！”

“哈？”

吳階停下了腳步，把穿到一半的衣服脫掉，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聽到他突然無所謂的模樣，張百川頓時急了。

“你奶奶當時不是會看事兒嗎，你有沒有跟她認識的道上的人，快喊來我家看看啊！”

吳階打了個哈欠，回道：“沒啥大事，你問你的小老弟吧，他說不定知道些啥呢。”

說完，他就把電話關機，繼續睡覺。

這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雖然修煉后似乎不怎么需要睡覺，但吳階單純的很享受睡覺的感覺。

起床晃悠著來到樓下后，他看到門口竟然有五六個人在等著看病。

“小公主殿下，怎么這么多人？”

吳階沒去打擾正在給人做針灸的趙兮悅，而是問幫忙熬藥的趙雪寧。

中午氣溫很高，現在正在煎的這副方子還需要文火熬煮，趙雪寧蹲在藥罐前，額頭上滿是汗珠，臉也被火烤的紅彤彤的。

“聽阿姐說，這些人都是聽說張家大哥的事情后，來找她看病的。”

趙雪寧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火候，頭也沒回的答道。

等確定沒問題后，她才轉頭對吳階笑道：“吳阿哥，阿姐做了早飯在鍋里，你吃了嗎。”

“還沒，等會當午飯吃吧。”

“阿姐說等她忙完后就做午飯。”

“行。”

吳階點點頭，拉過一把椅子，陪趙雪寧一起煎藥。

不過沒想到趙雪寧看著雖小，煎藥的手藝卻不比他差。

結果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連中間吃飯都是匆匆忙忙。

恍惚間，吳階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家里也像這樣忙，而他就在父母身邊守著藥罐子，看著火苗燒啊燒的。

看完最后一位病人，趙兮悅先是上樓洗了個澡，稍作打扮，然后才對吳階道：“吳公子，能否找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我向你展示太一教的倒果為因尋人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