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這么來了這么多人。”席德面無表情地看著圍上來的人。

簡直就像是蝗蟲吶。

雨夜之中，席德遙遙望著那個長眉緊皺的老人撐著黑傘走來。

老人身邊數不清的黑車錯落地停著，穿著黑色風衣的都是執行局的人，一把把傘在雨夜里撐開，他們不約而同地點燃了黃金瞳，雨夜里黃金色的光芒撕裂雨幕。把所有的雨滴都染成金色，仿佛從天墜落金色的熔鐵。

這一幕很不錯。黃金瞳這種設定莫名地擊中了席德的審美。

席德現在想的是要不要讓以后暗影庭院的眾人在行動的時候都點燃黃金瞳。

他甚至開始饒有興致地思考起來，暗影庭院的制服應該是什么款式？黑色風衣似乎有些爛大街了，雖然經典，但總缺了點新意。或許應該采用更復古的剪裁，比如維多利亞時期的宮廷獵裝，配上銀色的鳶尾花紋章，行動的時候，一水的黑衣，一水兒的黃金瞳，寒光照鐵衣。

或者執行局那種風衣里紋繡著夜叉圖八岐圖那樣華貴而暴力的圖案也是不錯的選擇。

“暗影？”橘政宗緩緩地說。

他是唯一一個沒有點燃黃金瞳的。他冷冷地盯著席德，聲音冷的沒有任何溫度。

席德的目光越過老人，看向他身后那些沉默如雕塑的執行局專員。一張張年輕或者中年的臉，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刀，黃金瞳的光芒在雨中連成一片璀璨的光帶。他們在等待命令，只要老人一聲令下，這片金色的光帶就會化作致命的洪流，將他撕成碎片。

真是一群無趣的工具人啊。席德心里想。空有這么好看的眼睛，卻連一點屬于自己的情緒都沒有。就像是……就像是擺在櫥窗里最昂貴的鉆石，閃耀奪目，卻沒有溫度。

說起來日本也就是這一點讓人不舒服。在異世界以及華夏生活了這么久。席德對于日本也有了不同的理解。固化的階級，死板的規則，前輩與后輩之間那九十度的鞠躬，與其說是尊敬，不如說是一種權力關系的反復確認，像是在一遍遍地宣告：“你的位置在這里，不要越界。”

每個人都被牢牢地釘死在自己的社會坐標上，動彈不得。

或許暗影庭院的成員們點亮黃金瞳時，應該被允許保留一些個人化的情緒。比如，有人眼中是燃燒的怒火，有人是徹骨的寒冰，有人是玩世不恭的戲謔。那才叫人，而不是武器。

“連你也來到了日本啊。”橘政宗警惕盯著席德。

“這里本就是吾的故鄉。”席德淡淡地說。

橘政宗瞳孔微縮。

一時間他不明白暗影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早在許久之前，暗影庭院這個神秘組織的名聲傳遍了混血種的世界，甚至連卡塞爾學院的檔案庫里，都將這個名字列為最高級別的幾個未知存在之一。

他們就像一群真正的幽靈，毫無征兆地出現，以絕對的暴力和無法理解的行事邏輯顛覆目標，然后再毫無征兆地消失，不留任何痕跡。

蛇岐八家對他們的所有調查都如同石沉大海，只知道他們的首領代號為“暗影”。

橘政宗設想過無數種與暗影對峙的場景，他將對方預設為某個蟄伏已久的歐洲古老家族的繼承人，或者是中東地區手握重金的神秘君主，甚至是從西伯利亞冰原里走出來的狂人。

可他唯獨沒有想過，這個攪動了整個世界暗流的暗影，會以這樣一張年輕的形象，站在東京的雨夜里，用一種近乎懷念的語氣，說這里是他的故鄉。

這算什么？一個離家出走的惡鬼，如今榮歸故里了？

橘政宗握著傘柄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骨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故鄉？”橘政宗高聲回答，“你想摧毀你的故鄉！”

“是嗎？”席德笑了，“你們把這個國家打磨得像一面光潔如新的鏡子，追求極致的秩序與完美，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瑕疵和雜音。”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心臟的位置。

“可鏡子越是光亮，照出來的影子就越是深邃。”

席德環視著那一張張被黃金瞳照亮的的臉，緩緩地說：“你們將一切不合規矩的、不被允許的情感與欲望都死死壓抑住，把所有人都變成了溫順的綿羊。可你們忘了，被壓抑的黑暗，總要有一個地方可以流淌。”

“無論是猛鬼眾，還是暗影庭院。”

席德緩緩揮動長刀，蕩開煙霧和雨水。

狂風中他的風衣翻飛，仿佛戰旗。

他仰望天空，然后猛地低頭。

一瞬間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他們面前如同山傾倒，冷汗從每一個人的后背上冒出，意志薄弱的人甚至不由自主地膝蓋顫抖起來，執行局的男人們相互攙扶，死死地盯著那個黑色風衣的男人。

暗影。

他低頭的瞬間，瞳孔燃燒起來，流淌著熾烈的金色，仿佛夭矯的龍行于他的瞳孔。

那張面具上浮動著攝人的光芒，所有人都要避開視線，不敢直視不能直視。

“開槍！開槍！”

在其他人還在茫然的時候，橘政宗大吼。

但身邊執行局的人呆住了，來到這里的都是執行局的精英，但即使是他們也從沒有見過這么一幕。

那簡直就是神明在半空中降臨！

他們早就預料到暗影會到日本，也在之前看過無數次暗影的錄像，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震撼。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憤怒，他冷冷地看著眾人，仿佛覺得所有人卑微可憐而又愚蠢得無可饒恕。

他金色的瞳孔甚至照亮了半片天空！

仿佛太陽從那里升起，半個天穹都是奪目的金色。大氣在震蕩，有低沉的聲音在痛哭，如同一整個天使軍團在云端歌唱。

“不可能！不可能！”橘政宗的臉色變了。

連卡塞爾學院的人都在猜測暗影是白王，但只有他很清楚一點。

暗影絕對不是白王。

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所以才敢欣然前來赴陣。

可現在眼前發生的事情正在顛覆他的認知。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橘政宗低吼著。

席德仰望天空。

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人。因為無論這些人是什么，對他來說，都只意味著一件事——

游戲要開始了。

而他，最喜歡游戲了。尤其是這種，看起來對手很強，場面很華麗，而自己又能決定什么時候掀桌子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