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披著黑色的戰斗服，像是暗夜里涌動的潮水，無聲無息地席卷了整個舞池。

他們手中的武器閃爍著森冷的光，像是死神的牙齒。水下的死侍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一道道黑影貫穿了頭顱。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無謂的嘶吼，只有高效而冷酷的殺戮。黑色的血墨汁般在水中暈開，隨即又被更多的黑影攪亂。

水面像是被暴雨擊打的池塘，只不過掀起漣漪的不是雨點，而是刀鋒。

這群人自陰影中來，亦將歸于陰影。

暗影庭院。

凱撒瞇起了眼睛。

而在這片黑色風暴的中心，一個男人踏破暴雨而來，狂風中風衣翻飛。手中的長刀村雨在吊燈下反射出妖異的紅光，刀身干凈得仿佛從未飲血。

楚子航。

餌還在瘋狂地尖叫，她死死地抱著諾諾，像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下一刻，她抱緊的雙臂忽然松開了。一道快到極致的刀光閃過，餌那四條堅逾鋼鐵的蛛腿被齊齊斬斷，切口平滑如鏡。劇痛讓她徹底瘋狂，但她甚至找不到攻擊她的敵人。

楚子航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她的身后，收刀入鞘。

“鏘”的一聲輕響，像是為這場殺戮畫上休止符。

餌失去了所有支撐，癱軟下去，諾諾被另一道身影接住。蘇曉檣扶著臉色蒼白的諾諾，退到一旁。而在不遠處，凱撒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陳雯雯。她站在騷亂的邊緣，神情緊張，卻有一種臨危不亂的鎮定。

凱撒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有趣了，連這個永遠安安靜靜的女孩，也卷入了這片漩渦。

“暗影庭院其實是把太子當作敵人的么？”凱撒重新點燃一支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楚子航看了一眼被蘇曉檣扶著的諾諾，又掃視了一圈狼藉的舞池，那些暗影庭院的成員已經解決了所有的死侍，如同幽靈般重新隱沒在黑暗中。

“這些人在假冒暗影庭院。”他淡淡地說，無視了凱撒。

凱撒愣了一下，“你不問問我為什么這么鎮定？”

“鎮定么？”楚子航的語氣依舊毫無波瀾，但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直視凱撒的眼睛，“你的敵人，是一個A級混血種級別的‘餌’，和至少三十個死侍。根據我的計算，如果沒有外援，七分鐘后，你的體力會因為不斷使用鐮鼬而大幅下降，最終你們都會被耗死。需要我繼續說下去么？”

凱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至少我不會像你們這樣玩cosplay。”

楚子航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我們收到的情報顯示，猛鬼眾今晚有一次重要行動，目標就是這家夜店。我們是來阻止他們的，而你似乎把自己當成了誘餌。”

凱撒沉默了一會，有一點他一直很奇怪。為什么他們會比預料之中提前到達日本，好像他們的行程被誰修改了，但楚子航的話依舊讓他不爽。

“誘餌？”凱撒大笑起來，“我從不當誘餌。倒是你，每次都像個幽靈一樣跟在后面撿漏，你不覺得這樣很失風度么？”

楚子航淡淡地無視了他的回答，“路明非呢？他和你一起來的，現在人去哪了？”

提到路明非，凱撒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彈了彈雪茄的煙灰，沒有回答。

“他被那個餌打飛出去了，生死不明。”楚子航替他說了出來，“你的規矩似乎連你自己的組員都保護不了。”

“閉嘴！”凱撒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怒火，“那是個意外！”

“戰場上沒有意外，只有準備不足。”楚子航的聲音也冷了下來，“你太自大了，凱撒。你以為憑你和諾諾兩個人就能解決一切，但敵人顯然為你們準備了驚喜。”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金色的瞳孔和沉靜的瞳孔在空中交鋒，互不相讓。

良久，凱撒才緩緩地吐出一口煙霧，壓下了火氣。

“好吧，算你對了一半。這次的敵人確實有點意思。但現在，他們已經被你的清潔工打掃干凈了。你可以帶著你的人離開了，這里剩下的，是我的戰利品。”他指了指地上還在抽搐的餌。

楚子航搖了搖頭。“還沒結束。”

“什么意思？”

楚子航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頭，看向了舞池的上方。

凱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沒有。

燈光依舊，音樂早已停止，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消毒水的混合氣味。一切似乎都已塵埃落定。

但是，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

太安靜了。

那些被暗影庭院成員殺死的死侍，尸體還泡在水里，一動不動。但凱撒的鐮鼬領域里，卻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屬于任何活物的震動。那震動來自那些尸體，來自他們身體內部，像是無數細小的發條正在重新上緊。

水面開始泛起一絲絲詭異的波紋，不是向外擴散，而是向內收縮，仿佛水下的每一具尸體都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中心。

然后，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梆……”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沉悶，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人的腦海里敲響。那聲音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魔力，讓人的心臟也跟著它的節拍猛地一縮。

“梆……梆……”

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那是一種木頭敲擊的聲音，緩慢而富有節奏，帶著一種詭異的穿透力，在每個人的骨髓深處回響。

地上還奄奄一息的死侍無視物理規則又一次站了起來，動作僵硬而詭異，像是提線木偶。它們不再嘶吼，不再有任何情緒，只是隨著那“梆、梆”的節拍，整齊劃一地轉過身，面向舞池的舞臺。

舞臺的幕布不知何時已經拉開。

熾白色的閃電從天而降，照亮地面的瞬間，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個帶著面具的人。

楚子航下意識想要拔刀，那人老人戴著能劇面具，面具上畫著微微含笑的公卿。

是誰？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但那梆子聲他們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他保持著優雅的姿勢，用棒子演奏那種古怪的音樂。那兩根小木棍在他手里變成了某種樂器。

他停下了敲擊，全場死寂。所有的死侍都靜止了，像是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在等待將軍的命令。

最后他終于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凱撒，掃過楚子航，最后落在了諾諾的身上，嘴角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像是收藏家看到了心儀已久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