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犬吠驚狼
- 重生80我在大興安嶺打獵的日子
- 老林子把頭
- 3643字
- 2025-05-25 14:31:55
天還沒透亮,李紅軍就被狗爪子撓門聲鬧醒了。閃電缺了半邊的耳朵緊貼在門縫上,喉嚨里滾著斷續的嗚咽。大青早已蹲在院門口,鼻尖指向老鴰嶺方向,尾巴繃得像根凍硬的麻繩。
抄起獵槍時手指蹭過門框的冰霜,寒氣激得人一哆嗦。李紅軍往子彈袋里多塞了五發獨頭彈,轉頭瞧見李小丫裹著棉被在炕上蛄蛹,活像只翻了殼的甲蟲。
“哥逮山雞給你做毽子。”他往灶坑添了把松明子,火星子噼啪炸響。
王秀梅閉著眼往鍋里舀苞米面,手腕抖動的頻率和打鼾的李建國完全同步——這女人能在夢游狀態下攤出最圓潤的貼餅子。
踩著咯吱作響的雪殼子往北坡走時,閃電的瘸腿已經看不出異樣。李紅軍彎腰查看昨兒布的套子,鋼絲上掛著撮灰褐色的毛——是狼毛,帶著股腥臊氣。大青突然伏低身子,前爪在雪地上刨出個深坑,露出底下凍僵的田鼠。
“狼群在圈地盤。”李紅軍捏碎田鼠冰坨子,內臟的冰碴子泛著血絲,“這幫癟犢子要占二道溝的堿場。”
閃電湊過來嗅了嗅,缺耳朵突然支棱起來。百米外的樺樹林里,七八雙綠瑩瑩的眼睛時隱時現,像飄忽的鬼火。
李紅軍沒挪步,右手食指在扳機上輕輕摩挲。頭狼的輪廓在樹影里漸漸清晰,灰白的鬃毛掛著霜,左耳缺了個三角口——是前世那頭獨耳狼王。
“啪!”
子彈擦著狼王耳尖打進凍土,濺起的雪沫子糊了它滿臉。狼群炸了窩似的四散,大青的吠聲追著風聲傳出二里地。
“嚇破膽的狼三天不敢近屯。”李紅軍往槍管吹了口熱氣,轉頭卻見閃電正往酸棗叢里鉆。枯枝間卡著只銅銹色的野雉,尾羽讓狼咬禿了半截,撲騰時灑落幾片帶血的翎毛。
回程繞到林場廢料堆,李建國正跟油鋸較勁。老榆木疙瘩里的鐵砂崩斷了鋸齒,火星子濺在翻毛皮鞋上燒出焦痕。
“用鹽水淬火。”李紅軍卸下鋸片往雪地里插,白霧呲呲騰起,“后晌我捎點駝鹿油過來潤齒。”
王秀梅燉雉肉的工夫,李紅軍在倉房折騰出件舊貨——三尺長的鐵蒺藜滾子,還是當年林場防野豬用的。李小丫蹲在旁邊穿山雞翎毛,紅繩綁的毽子活像只炸毛的刺猬。
“哥,狼吃小孩不?”小丫頭突然仰起臉。
“吃偷懶的。”李紅軍往滾子上纏鐵絲網,倒刺在棉手套上勾出白絮,“丫丫要是晌午不睡晌覺......”
話沒說完,屯子里突然炸起哭天搶地的叫罵。王二虎媳婦攥著燒火棍滿街竄,她家蘆花雞正撲棱著往李紅軍家柴垛鉆,雞屁股上赫然兩個血窟窿。
大青和閃電左右包抄,把驚雞堵在磨盤底下。李紅軍掐住雞翅膀翻看傷口:“狼牙印,沒傷著內臟。”
“這缺德帶冒煙的!”王二虎媳婦一屁股坐雪地上,“剛開襠的下蛋雞啊!”
李紅軍摸出張灰鼠皮遞過去:“換點硝石,回頭教你家壘刺籬笆。”
女人抽噎著接過皮子,突然壓低嗓門:“早起瞧見趙老四往公社方向蹽,背簍里鼓鼓囊囊的......”
日頭偏西時,李紅軍在屯子北頭布下三道絆索。鐵蒺藜滾子埋在雪殼下,細鐵絲拴著二十幾個空罐頭盒,風一刮就叮當亂響。閃電負責在每處陷阱撒尿標記,大青跟在后面檢查蹄印深淺。
炊煙混著燉肉香飄過屯子時,張鐵柱扛著半扇凍魚撞開李家院門:“拿魚鰾膠換你家狼夾子使使!”
“夾子早交公社了。”李紅軍正給獵刀開刃,刀背映出來人凍紅的臉,“用滾地龍更穩妥,狼群怕鐵器聲。”
李小丫舉著毽子滿院瘋跑,王秀梅往她棉褲里塞暖水袋的工夫,毽子已經飛上倉房屋頂。李紅軍踩著樺木樁子夠毽子時,瞥見南山坡閃過個黑影——是條通體烏黑的半大獵犬,跑起來像團滾動的煤球。
“黑豹?”他手一抖,毽子掉進雪堆。前世這狗崽被狼咬瘸后腿,是他從公社狗肉攤贖回來的。
閃電突然發狂似的撞向籬笆,缺耳朵高頻抖動。屯子外的絆索叮叮當當響成串,間雜著狼崽的哀嚎。李紅軍抄起獵槍沖出去時,月光正照在雪地上的黑狗崽身上——它死死咬著條灰狼的后腿,狼尾巴上還纏著鐵絲網。
“砰!”
獨頭彈轟斷狼腰的瞬間,黑豹松口滾進雪窩子。李紅軍拎起狗崽后頸皮,肚皮下方的咬傷正在滲血,眼睛卻亮得像兩粒火炭。
王秀梅翻出納鞋底的麻線,李建國往傷口撒磺胺粉的手直打顫。李小丫把暖水袋塞進狗崽肚皮下,山雞毽子上的紅繩系在它脖子上。
“叫黑豹。”李紅軍往狗嘴里滴燒酒消毒,“長大能攆野豬。”
后半夜狼嚎聲再沒響起。李紅軍蹲在狗窩旁守夜,大青和閃電把黑豹夾在中間取暖。屯子里的更夫敲著梆子走過時,他正往樺樹皮上劃正字——這已經是狼群第三次試探了。
倉房梁上掛著風干的野雉,鐵蒺藜滾子的倒刺掛著縷灰毛。李小丫的囈語混著狗崽的哼唧,火炕上的李建國在夢里還在念叨:“刺槐木......耐腐......”
黑豹的傷口結出暗紅血痂時,屯子里飄起了粘豆包的甜香。李紅軍蹲在灶坑前撥弄柴火,松木明子的藍焰舔著鐵鍋底,籠屜里十二個黃米團子脹得溜圓。王秀梅掀開酸菜缸撈了把腌漬的芥菜纓子,砧板剁得咚咚響:“昨兒鬧騰得雞飛狗跳,今兒說啥得祭祭灶王爺。”
“爹早把灶糖買岔了。”李紅軍往火堆里塞了塊樺樹皮,火星子蹦到黑豹蜷縮的草窩里,“供銷社老劉頭給的關東糖,硬得能硌崩牙。”
李小丫正蹲在炕沿給黑豹梳毛,木梳齒卡在打結的絨毛里,急得鼻尖冒汗:“豹豹疼不?”狗崽扭頭舔她手背,尾巴在葦席上掃出沙沙響動。
日頭剛爬上東山頭,張鐵柱就扛著鐵鍬來拍門。棉帽耳扇上結滿白霜,說話噴出的熱氣像團蒸云:“后溝冰窟窿讓狼刨了,隊里兩頭騾子不敢去飲水!”
李紅軍往軍用水壺灌滿滾水,瞥見閃電正用前爪扒拉冰镩:“帶狗蹚道,比人靈醒。”
河套的冰面裂出蛛網紋,狼爪印在朝陽下泛著青光。大青率先躥上冰面,四爪張開降低壓強,尾巴高高翹起當平衡桿。閃電瘸著腿也要往前沖,被李紅軍用皮絆子拴在柳樹根下:“傷筋動骨一百天,學學黑豹裝乖。”
狗崽在背簍里支棱起耳朵,濕潤的鼻頭指向東南坡——枯草叢里半截狼糞還冒著熱氣。
“這幫狼羔子跟咱杠上了。”張鐵柱往冰窟窿里砸石頭,冰碴子濺到翻毛領子上,“要我說,找公社借兩桿56式半自動......”
“槍響驚了林場保衛科,年豬指標都得黃。”李紅軍掏出鹿皮手套,指尖蘸了冰水彈在騾子鼻頭。畜生打了個響鼻,試探著舔了口冰水,蹄鐵終于敢往冰面上落。
回程繞到老鴰嶺南坡,李紅軍特意查看前日埋的鹿套。柞樹枝上纏著幾綹灰毛,套索邊緣的雪地留著凌亂蹄印——是狍子群受驚的痕跡。他蹲下身捏起撮帶冰碴的狼糞,拇指搓開表層:“摻著兔毛,狼群伙食不濟了。”
屯東頭王二虎家的煙囪冒著黑煙,空氣里飄著燒焦的羽毛味。李紅軍剛拐過柴火垛,就撞見趙老四縮著脖子從王家后門溜出來,羊皮襖里鼓出個可疑的凸起。
“四叔拾掇得挺早啊。”他故意把冰镩往地上一頓。
趙老四的三角眼亂瞟,袖口露出半截彩色雞毛:“那啥......幫二虎媳婦拾掇凍梨窖......”話沒說完就蹽得比兔子還快,雪地上撒落幾片藍孔雀翎。
晌午飯是酸菜粉條燉大骨,李建國啃著棒骨含糊道:“林場西頭伐木區見著狼窩了。”
李紅軍夾了筷凍豆腐吸飽湯汁:“得在雪化前掏了,開春下崽子更麻煩。”
“使雷管?”老李頭嘬著骨髓搖頭,“雪崩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用煙熏。”李小丫突然插話,粘豆包的豆餡糊了滿嘴,“丫丫怕響。”
后半晌日頭暖得像開了春,李紅軍在倉房折騰出半麻袋辣椒面。王秀梅曬的干辣椒紅得刺眼,石臼搗碎時嗆得大青直打噴嚏。閃電瘸著腿也要湊熱鬧,被辣椒末辣得直用前爪撓鼻子。
“狼鼻子比狗還靈。”他把辣椒粉摻進陳年石灰粉,裝進縫紉機線軸改的噴粉筒,“這玩意比槍子兒好使。”
李小丫用紅頭繩扎了個小布袋,裝進把辣椒粉當香囊:“豹豹戴,咬狼!”
日頭西斜時,李紅軍帶著狗幫往伐木區摸。黑豹趴在背簍里支棱耳朵,大青的尾巴有節奏地左右擺動——這是發現獵物的信號。閃電雖然拴著皮絆子,缺耳朵卻轉得像個雷達。
狼窩藏在倒木堆里,洞口掛著冰溜子。李紅軍點燃艾草捆扔進上風口,濃煙順著山勢灌進洞窟。大青突然狂吠示警,三頭成年狼從側坡包抄過來,后腿卻不敢往辣椒粉圈里邁。
“砰!”
鳴槍聲驚飛了樹頂的松鴉,頭狼的獨耳猛地抽搐。黑豹突然從背簍里探出身子,幼嫩的吠叫竟帶著幾分狠勁。狼群在辣椒煙霧中敗退時,洞口終于躥出條母狼,叼著狼崽往深林逃竄。
歸途遇見挖冬筍的張鐵柱,這黑臉漢子盯著辣椒粉筒直咂舌:“這損招跟誰學的?”
“黃皮子鉆雞窩都用這手。”李紅軍撒了個謊,前世這法子是從勞改農場的老獵人那學的。
夜幕降臨后,屯子里飄起燎豬毛的焦香。王秀梅把祭灶的關東糖烤軟了,裹上炒熟的黃豆面。李小丫舔著糖瓜直瞇眼,黑豹啃著棒骨磨乳牙,尾巴尖在青磚地上掃出扇形。
李紅軍蹲在門檻上擦槍,月光照見屯口老槐樹下的人影——趙老四正跟公社來的采購員嘀咕,腳邊的麻袋里有什么活物在掙動。他往子彈袋里填了把鹿角粉,這玩意兒能讓槍膛耐寒。
“臘月二十三祭灶,別忘了請灶馬。”王秀梅往灶坑添了把耐燒的柞樹根,火光映著墻上的年畫娃娃,“今年這灶王爺畫像,可得貼正嘍。”
李小丫舉著黑豹的前爪往年畫上按:“豹豹按爪,灶爺不說壞話!”
后半夜起了白毛風,李紅軍給狗窩加了層烏拉草。大青把黑豹圈在肚皮底下取暖,閃電的瘸腿搭在暖水袋上。屯子外的絆索被風刮得叮當響,狼嚎聲再沒響起。
他在樺樹皮賬本上記下:
辣椒粉×3斤(狼窩用)
艾草捆×2(熏洞)
黃豆面×1碗(裹灶糖)
黑豹的呼嚕聲漸漸和風聲混成一片,李紅軍摸出顆鹿牙穿進紅繩——這是前世黑豹留下的唯一物件。窗根下的雪堆里,幾枚新鮮的狼爪印繞著辣椒粉圈,終究沒敢跨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