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礦脈危機(jī)

卯時三刻，隕鐵礦洞入口蒸騰著潮濕的霧氣。羅云將裝著潤喉丹的陶罐塞進(jìn)老周手里，陶罐外壁還帶著體溫，顯然是用貼身衣襟焐著帶來的。老周布滿皺紋的手在罐口摩挲兩下，渾濁的眼睛亮起來：“是小雨丫頭配的薄荷味？這陣子咳得夜里睡不著，可算盼到了。”

“每天三顆，拌在粥里吃。”羅云壓低聲音，瞥見不遠(yuǎn)處新入職的礦工正盯著他們，那人左眼眉骨有道刀疤，穿的麻鞋邊緣繡著幽冥族特有的鋸齒紋——他昨天在礦洞登記冊上見過，這人報的名字是“王二”，可指紋卻與三年前一樁礦難失蹤者不符。

礦燈沿著洞壁排成蜿蜒的光帶，羅云用撿來的斷劍在石壁刻下今日礦產(chǎn)量：“玄鐵三斤七兩，赤銅五斤。”字跡深嵌入石面，斷劍刃口卻連道劃痕都沒有，他指尖撫過劍脊上模糊的云紋，想起昨夜在山神廟殘頁里看到的“凡鐵不侵”四字。

“小羅，來幫個忙！”前方傳來礦工的招呼聲。羅云轉(zhuǎn)身時，瞥見王二正往礦車底部塞什么東西，動作極快，卻在袖口揚(yáng)起時露出半截黑色咒文——那是幽冥族用來飼養(yǎng)蠱蟲的陰邪符文。他不動聲色地踢開腳邊碎石，將斷劍插回腰間，劍鞘與巖石摩擦發(fā)出輕響，驚飛了洞頂幾只蝙蝠。

申時初，礦洞里響起換班的銅鑼聲。羅云蹲在溪流邊洗手，看著水面倒影中自己微蹙的眉頭。自從昨夜突破后，他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能聽見巖壁深處地下水流動的聲音，甚至聞到三丈外老周午飯里摻的野山椒味。指尖掠過掌心金紋，他忽然想起黃雨說過：“鐵器淬體易傷經(jīng)脈，需用草木靈氣中和。”

暮色浸透礦洞時，羅云正在檢查通風(fēng)口。洞頂垂落的鐘乳石上凝著水珠，他用隨身帶的葫蘆接了半瓢，打算帶回去給黃雨煉藥。忽聽身后傳來重物倒地聲，轉(zhuǎn)身便看見老周瞳孔泛黑，指甲變長如獸爪，正嘶吼著撲過來。

“老周！是我！”他側(cè)身避開抓撓，老周懷中掉出半塊刻著骷髏紋的令牌——正是幽冥族的“血煞令”。指甲擦過他脖頸的瞬間，羅云聞到一股腐尸味，與昨夜山神廟里的猿猴骸骨如出一轍。他迅速抽出殘頁，金光乍現(xiàn)的剎那，老周發(fā)出非人的慘叫，一只尺許長的青鱗蠱蟲從他口中鉆出，在地上扭曲蠕動。

礦洞里響起慌亂的腳步聲。羅云踢翻身旁的礦車，碎石嘩啦啦落下，將血煞令埋進(jìn)石堆。巡邏隊舉著火把沖進(jìn)來時，他正按著老周的人中，指尖沾著從蠱蟲身上蹭來的黏液：“老周犯了癔癥，你們看這蟲子——”

“幽冥族的蝕心蠱。”帶隊的執(zhí)事長老臉色鐵青，用火把碾死蠱蟲，火星濺在羅云鞋面，被他不動聲色地蹭滅。老周忽然咳嗽著醒來，眼神迷茫地看著眾人，執(zhí)事長老甩袖離去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羅云一眼：“小子，挺冷靜啊。”

深夜的礦洞寂靜如墳。羅云握著那塊從石堆里摸出的血煞令，令牌背面刻著的星芒圖案，竟與母親玉佩里的鱗片紋路吻合。他將令牌掰成兩半，扔進(jìn)巖漿池，藍(lán)色火焰騰起時，聽見通風(fēng)口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

“誰？”他抓起塊玄鐵，卻在觸到金屬的瞬間皺眉。玄鐵表面溫度異常，帶著股陰寒之氣，分明被幽冥族下了咒。想起黃雨的叮囑，他解下腰間裝著靈稻秸稈的布袋，將玄鐵層層裹住。秸稈觸到金屬的剎那，竟發(fā)出滋滋的響聲，冒出縷縷青煙——這是圣體靈氣與陰邪之力的對沖。

“得告訴小雨，幽冥族可能在礦脈做了手腳。”他喃喃自語，指尖撫過秸稈上殘留的靈稻香氣。遠(yuǎn)處傳來礦燈碰撞的聲音，他迅速將玄鐵藏進(jìn)衣襟，摸出塊干糧咬了一口——是黃雨昨天塞給他的粟米餅，里面摻了碎核桃和蜂蜜，咬開時還能看見凝固的蜜漿。

礦洞深處，王二躲在陰影里，盯著羅云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冷笑。他摸出腰間的蠱蟲囊，里面的青鱗蠱正焦躁地撞擊囊壁，嗅到了同類死亡的氣息。囊底躺著半塊血煞令，斷口處還沾著羅云的指紋。

“有意思。”他低聲呢喃，掏出一枚刻著骷髏的玉簡，“淬體四重能徒手碎蠱，看來這小子不簡單……”玉簡光芒閃過，幽冥族特有的血紅色咒文順著他指尖爬向礦壁，在巖石深處勾勒出復(fù)雜的陣法。

羅云回到地面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他摸出懷里的野兔毛——那是昨夜兔子臨走前蹭在他衣襟上的，此刻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金光。想起山神廟里野兔自愈的場景，他忽然明白為何殘頁會對生機(jī)有感應(yīng)——圣體與萬物生靈之間，存在著某種微妙的共鳴。

“云哥！”熟悉的呼喚聲傳來。黃雨站在礦洞外的老槐樹下，懷里抱著個食盒，發(fā)間別著的木樨花簪換成了他送的木雕小鹿。她跑過來時，食盒里的青瓷碗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給你帶了蓮子粥，加了茯苓和百合，敗火的。”

羅云接過食盒時，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想起昨夜在礦洞用秸稈裹玄鐵的場景，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將她指尖按在自己掌心金紋上：“小雨，你看這紋路，像不像靈稻的葉脈？”

黃雨愣住了，目光落在他掌心的金色紋路里。那紋路竟隨著她的觸碰輕輕顫動，像有生命般蔓延至手腕。她忽然想起族中古籍里的記載，圣體覺醒時，肌膚會浮現(xiàn)“萬生紋”，與天地靈氣共振。心跳驟然加快，她抬頭看他，卻見他嘴角帶著淡淡笑意，如春日里初融的溪水，清澈而溫暖。

“別擔(dān)心。”他輕聲說，松開她的手，從食盒里取出瓷勺，“只是覺得，以后咱們煉藥，可能會更順手了。”

遠(yuǎn)處，羅家主宅的族比公告被風(fēng)吹得嘩嘩作響。羅云咬了口蓮子粥，甜糯的粥水滑進(jìn)喉嚨，混著黃雨身上的清神散香氣，忽然覺得胸腔里有團(tuán)火在燒——那是對未知的期待，也是對守護(hù)身邊人的決心。

礦洞里，王二的玉簡終于亮起紅光。他望著深處的玄鐵礦脈，嘴角扯出猙獰的笑：“血煞陣已成，就讓你們羅家，為幽冥族的大業(yè)陪葬吧……”

山風(fēng)掠過老槐樹，吹落幾片新葉。黃雨看著羅云吃粥時微微顫動的睫毛，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頭的礦灰：“族比之后，我們?nèi)ズ笊娇挫`稻吧。聽說昨夜之后，那里的靈氣濃得能凝成霧呢。”

羅云抬頭看她，晨光落在她發(fā)梢，將她的輪廓染成金色。他想起礦洞里藏起的血煞令，想起殘頁上未看完的字跡，忽然輕輕點(diǎn)頭：“好。等解決了礦脈的事，我們就去看靈稻——還有你種的冰心蘭，該開花了吧？”

黃雨笑了，眼尾的梨渦深深淺淺，像盛了碗蜜糖。她不知道羅云在礦洞經(jīng)歷了什么，但從他眼中跳動的火光里，她忽然明白——那個總在藥廬幫她掃落葉、編竹籠的少年，已經(jīng)踏上了一條注定不凡的路。而她，會一直站在他身邊，如同冰心蘭需要共植的雙手，彼此支撐，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