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陽站在星艦的舷窗前，五指不自覺地貼上冰冷的金屬窗框。

窗外，雷亞法爾正從星海中浮現(xiàn)——那不是尋常行星的渾圓輪廓，而是一團被五色光暈包裹的漩渦狀星體。金色的鋒芒、紅色的躁動、藍色的冷焰、綠色的蒼幽與黑色的混沌在云層間流轉(zhuǎn)，如同被無形巨手攪動的顏料。

“入境航道已鎖定?！?

機械音從艙壁傳來，“請乘客做好相關防護?！?

他低頭檢查腕間的星紋石手環(huán)——這是旅行社強制的入境裝備，似乎是某種證明。

舷窗突然被染成赤紅色，艦體傳來細微震顫。云陽看見艦首正穿過一條熔巖色的星環(huán)，幾塊半凝固的金屬碎屑啪嗒打在觀察窗上。

“這就是所謂的能量交匯帶嗎？還真是壯觀?！?

身后傳來帶笑的聲音，椒丘已然站到了他的身邊。

順著他手指方向，云陽看見令人窒息的奇景——在扭曲的青色光幕中，一座由懸浮島嶼組成的城市正緩緩旋轉(zhuǎn)。

無數(shù)反重力云海如絲綢般纏繞在倒垂的山峰間，幾道黑影正從島嶼邊緣躍向虛空，金色的鱗甲格外灼目。

“雷亞法爾…看起來還真是不同尋常呢?！?

靈砂的目光游離幾分，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炎庭君不知何時已站在舷窗旁，鎏金豎瞳倒映著下方璀璨的都市群。

她指尖輕叩舷窗，龍角上的火光似在流動。

“雷亞法爾主要分為五個部分，由五位「龍首相」把控，依次是負責歷法與預言的時首、統(tǒng)轄空間與軍事的空首、調(diào)控能源分配與科技研究的能首、掌管資源開采與貿(mào)易的物首以及監(jiān)管龍裔、生命與生態(tài)的生首。

五首議會謹遵至高巨龍的旨意，為整個雷亞法爾乃至周邊星域負責，不過能在這種局勢下還堅持考慮著權衡，還真是不容易?！?

她唇角翹起，言語中似有深意。

星艦降落在鳴金平原時，整個蒼穹都浸染在金色夕照里。

作為五首議會核心所在，這座螺旋狀上升的超級都市正籠罩在“五曜祭”的慶典氛圍中。

云陽剛踏上航空港的通道，就被聲浪與光海淹沒——戴著磷光面具的玻爾星商隊正在駐足觀望，來自斑斕星的筑城者正在要求見龍首相，更遠處還有博識學會的武裝齊備的學派。

……怎么哪都有你們武裝考古學派？

除了挖別人的墳你們就不能干點別的嗎？

“諸位這邊請。”

前來接引的龍裔侍從額生玉鱗，雙手交疊。

“歡迎來到五首議會所在地?！?

前來接引的侍從身著筆挺制服，胸前的物首徽記在陽光下微微發(fā)亮。

“諸位備好的酒店已準備妥當，明日將有專人陪同前往流金廳見物首大人。”

這位龍裔侍從舉止得體，介紹各區(qū)域功能時條理分明：“東區(qū)是行政中樞，西側(cè)為商貿(mào)區(qū)，北面是能源調(diào)控中心，南向則是生態(tài)園區(qū)。中央這座金色尖塔就是五首議會的議事廳。”

街道上雖人頭攢動，卻絲毫不顯雜亂，所有人都沉浸在“五曜祭”莊重而喜慶的氛圍中。

“五首議會的治理確實令人欽佩?！痹迫A由衷贊嘆，她指向遠處一座透明的球形建筑：“不知那是？”

“星際文化展覽館。”侍從微笑解釋，“為慶祝五曜祭特別開放，展示各文明的歷史瑰寶?！?

炎庭君的目光在掠過某件展品時微微一頓。

云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是一件表面被腐蝕嚴重的金屬斷刃。

酒店位于城市中心區(qū)，是棟素雅的白色建筑。侍從將五枚雕有龍紋的玉牌遞給眾人：“這是通行憑證，憑此可自由參觀大部分公共區(qū)域。晚些時候會有宴席邀請函送來?！?

待侍從告退后，白露好奇地趴在窗邊：“這里的街道真干凈，連一片落葉都看不到。“

“生態(tài)調(diào)控系統(tǒng)的功勞。”

云陽指向窗外幾株正在自動修剪枝葉的植物，“挺離譜的，植物剪植物，看來這位生首把生態(tài)管理做到了極致。”

……

暮色四合，金陽區(qū)的長街漸次亮起暖黃的燈火，將路面映照得如同流淌的星河。

云陽與椒丘隨著星港眾人漫步其間，四周歡慶的人潮涌動，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秩序。

半空中，物首的全息影像正在致辭。

那位頭生雙角的女性龍首相聲音清越，在暮色中蕩開淺淺的回音。

椒丘執(zhí)扇輕搖，羽扇在燈火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澤。

“聽聞「五曜祭」要持續(xù)整整五日，”椒丘隨意揮著羽扇，瞇著眼也不看路，就這么閑聊道：“不過素衣大人她們商議著，若是順利，五日便可返航?！?

“這么快？”

“這是最最理想的盤算?！苯非疠p嘆一聲，羽扇在掌心輕輕一叩，“只是......”

椒丘壓低聲音：“云兄可曾聽聞此地的'不朽試煉'？”

云陽望向遠處高聳的金色尖塔，沉吟道：“除卻秘而不宣的核心試煉，余下的似乎都是考驗心性？”

“不錯，可空有心性難免會使力量顯得空洞，所以在其上還有最高的一條——試煉通過與否的最終解釋權在「五首相」手上。”

“……怎么有種隨意的感覺？”

“正是如此啊。”

椒丘一臉感慨，話音未落，就見一位身著銀藍色制服的女子從人群中款款走來。她耳后的鱗片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腰間配著一柄造型典雅的短杖。

“幾位可是仙舟聯(lián)盟的貴客？”她微笑著行了個標準禮。

她欠身行禮時，發(fā)間一縷銀絲隨風輕揚，“在下臨月，空首大人麾下護衛(wèi)，直屬星域護衛(wèi)隊，方才歸返雷亞法爾。可是需要向?qū)А?

就在云陽與椒丘交換眼神的剎那，臨月的目光忽然凝滯在遠處。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云陽在幾十米外的水晶廊橋下，瞥見一道紫色的身影。那人正仰首望著懸浮的燈籠，及腰的紫發(fā)在晚風中輕揚，腰間長刀的輪廓在燈火中若隱若現(xiàn)。

那是……？！

那人背對著他，但垂落的紫發(fā)和腰間長刀的形狀，讓云陽心頭一震。

“黃泉？”

他在心中自語，隨即又否定這個想法。

可緊接著又不太敢確定自己的否定，按照時間推算，此刻的她或許還沒幫助鐵爾南引渡血罪靈，倒是有可能出現(xiàn)在宇宙的任一處。

“云陽？”椒丘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那就有勞臨月姑娘?！?

“抱歉，失陪一下?！?

云陽拍了拍椒丘的肩膀，旋即在他微微困惑的神情中快步離去。

廊橋下已空無一人，唯余一片紫色花瓣在空中打著旋兒。

云陽俯身拾起，指腹傳來冰涼的觸感，花瓣上還沾染著若有若無的冷香。

他凝視片刻，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時正聽見歌劇院傳來悠揚的鐘聲。

微微蹙眉，云陽返回了隊伍。

大廳里，臨月正興致勃勃地介紹著歌劇院的建筑風格，云陽卻有些走神。

經(jīng)過紀念品商店時，余光里忽然閃過一抹紫色，像是有人剛剛拐進安全通道。他下意識跟過去，卻被工作人員攔住。

“先生，那邊是員工區(qū)域，游客止步?！?

云陽點點頭，也看到了那道身影并非他想象中的存在，心里卻莫名失落，也許只是錯覺？

他轉(zhuǎn)身要走，夜空中卻突然綻放萬千流火。

那金色的焰火如雨墜落，將整座城市籠罩在璀璨的光暈里。

就在這光華最盛之時，那一瞬的余光終于瞥見了不遠處的觀景臺上，一道紫色身影煢煢獨立。

焰火明滅間，那人微微側(cè)首，而垂落的紫發(fā)上，依稀可見一點沾染其上未落的紫色花瓣。